桃林
1
每个人都会死,我完全不会怕。
我呆看着遗体烧成灰烬。在火焰中,皮肉与骨头跳着舞,我深深的倒吸一口凉气,被一旁泣不成声的林如意拥在怀中,我能感受到妈妈的震颤。哭泣声与火焰声重叠交织在一起。我用一只手擦拭着妈妈的泪水。
郊区有一片长势旺盛的桃林,但是没有人敢食用果实,任由寒来暑往,落桃为泥。结束后,一行人来到这片桃林,妈妈戴着口罩,无可奈何下将外婆的骨灰盒埋在了一棵桃树下。
2
当我看见正准备用手收拾“残局”的爸时,便着急慌忙的上前阻止:“爸,别动!我来收拾。”一边说一边将爸扶到沙发上坐下,安抚好他,用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爸的手,那双如树皮一般粗糙却又温暖的手,从掌心到手背,划过指尖。
收拾完后,我呆呆的坐在客厅里,桌子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像是空了半个节拍。
3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楞柱。”笑声划破了空气中凝聚的尴尬。眼前这个黑小子,就是每天给自己送水果的人。我们相约去后山看一看桃花林。约期一到,他前脚刚到,我后脚就来了。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色,我闭上了双眼,嗅着空气中的甜甜果香,“先发制人”的说:“去杏林!”
后来,我不顾家里人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
后来的后来,我生了一个女儿。幸福,就是一个渐渐会被吹爆的气球,也像一片广阔的大海,美好而妙不可言,又有波涛汹涌的潮起之时,一个浪头打过来,那么决绝、毫无退路。我得了胃癌。不能进食,但靠着流食度日,奄奄一息,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他呢?每天给我讲故事。但我也知道,他会在黑夜来临的时候,迈着沉重的步子,一个人呆坐在冰冷的走廊里。
4
过了一年左右,健忘成了最大的特点,药物代替了那些回忆。
5
丈夫是爱我的,记得当时我要求将爸接过来一起住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但是时间是个残酷的怪物。
“你怎么呆坐着?”丈夫冷言着。这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
“饿了吗?饭做好了。”
“敏敏呢?”丈夫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
“以后吃点青菜就挺好的。”听到这话,我心里不是滋味起来。饭桌上,敏敏一脸的骄傲:“爸,我模考年级前十。”丈夫露出了一瞬间的欣喜。我给敏敏夹了块排骨。
“郝老师挺负责任的。”丈夫扒拉着手机,吐了块骨头说道。我知道敏敏班级的那个女老师。漂亮并且有能力。确认爸安睡后,我给敏敏端去了牛奶。蹑手蹑脚的进了卧室,丈夫早就熟睡了。床头未锁好屏的手机,忽然亮起来,“晚安”两个字刺伤了我的双眼。
丈夫还是爱我的。第二天他下班提了一兜水果。我恍惚间没有接住,洒落了一地。我狠狠的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他一脸疑惑。我没有说话,但是,我确定了一件事情,他已经不爱我了。我用毛巾捂着鼻口,戴着手套,一个一个将桃子捡了起来,用保鲜袋封装好,放进了冰箱里。
后来,我们口头协议了一下。一直到敏敏高考结束。仿佛通向南北的道路,没有交集。只是,郝老师,人挺好的。
6
“敏敏......你早知道了。”当妈妈用一种震颤的语气问我时,我想起了那一次。就是这样,故作轻松地回答道:“对啊,这不是很正常么?”我装作当了一个哈欠,看似平常的回到了那间卧室。我反复咀嚼着自己的痛苦,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是她?
我起了个早,坐上了通向桃林的公交车。到站后,满目明丽的色彩可爱着我的心境,慢慢的寻到那棵,成熟了。摘了一个,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一口下去,果子真甜啊!一阵风过,桃林随风而动,果香充斥着我的脾肺,回荡着外婆唱给我的歌谣。
7
这一带只有一片墓地。
据说每一棵桃树下都封印着一魄灵魂。
单单只有我敢吃外婆树下的果子,真甜啊。
当然,还有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