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 | 山河常在，故人孑然
孤独是种怎样的体验？是一个人去吃火锅忍住不去上厕所，还是像我这样提前买了两张音乐节的票，却找不到人一起去。孤独的定义千千万万，人们普遍认为孤独的起源是缺少陪伴，我却在一部电影中看到了别样的孤独。
这部电影叫《山河故人》，是贾樟柯导演执导并于2015年上映的一部家庭剧情现实题材电影。
#剧情梗概
本片以年代记的叙事结构推动剧情的发展，分别是1999年、2014年以及2025年这三个年代。对于三个时代，贾樟柯使用了三种不同比例的画幅进行表现，从1.33:1到1.85:1再到2.35:1，用技术媒介的演进呼应时代的发展。
故事开始于1999年山西汾阳小镇上的一段三角恋，这个"几何问题“发生在小学数学老师沈涛、生意人张晋生以及矿工梁子之间。最终沈涛选择了包下煤矿的张晋生，这其实更像是一次资本选择，也暗示了90年代末社会经济的迅猛发展对普通人价值观形成的冲击。沈涛依旧给梁子发了婚礼的请帖，而情场失意的梁子则选择在这个档口逃离这座城市。
时间来到了2015年，梁子因病回到故乡，此时沈涛与张晋生已经离婚，儿子张到乐（谐音dollar，名字为张晋生所取，寓意大把大把的美金赚不完）判给了张晋生。张晋生离开故乡山西，来到了上海做起了风投，并且有了新的伴侣。虽然在这一段里，张晋生并没有露过脸，但可以看到张晋生本人也已经由一个籍籍无名、做实业的土老板跃迁为高大上的资本家。反观沈涛，走了张晋生1999年的老路，承包了加油站，当起了“沈总”，并在梁子老婆求助后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梁子金钱上的帮助供其看病。
沈涛的老父亲在看望老战友的途中突然离世，便让张晋生送儿子回老家吊唁。在与儿子短暂的接触中，沈涛发现自己的亲身骨肉仿佛与自己来自两个世界，母亲看不惯儿子系丝巾，儿子也不懂得山西当地的风俗，在外公的丧事期间一脸木讷。这是一种亲情间的疏离，也是文化差异带来的隔阂。母子间总算是慢慢亲近起来，母亲会在火车上给她听叶倩文的《珍重》，听着听着儿子就把头靠在了母亲的肩膀。母亲给儿子到乐配了一套钥匙，告诉他随时欢迎他回来，我们却没有在影片里看到这一幕。
影片最后一段，是一段来自未来的剧情。2025年，坐标澳洲，张到乐长大成人，面对着被安排好的移民生活，到乐开始感到无味与空虚。其父张晋生，显然不是一个能够耐心与迷茫儿子好好沟通交流的人（张到乐全程英文，而张晋生到2025年也还是一口山西口音，由张到乐的台词可知双方的沟通需要通过谷歌翻译）。此时，中文老师Mia的出现可谓是恰到好处，类似的经历让彼此惺惺相惜，渐渐地由师生情或是朋友间的情谊发展为忘年恋。
机缘巧合，一些情景的重现（包括Mia播放曾经母亲给她听过的那首叶倩文的《珍重》、胸前的山西老宅的钥匙），还是唤起了到乐对其生母的思念。Mia鼓励到乐回家看望母亲，但张到乐没有选择有回汾阳找寻他的生母，只是面向夕阳下的浪涛，呼唤起了母亲的名字。这一刻，相隔万里的山西汾阳，沈涛似乎听到了呼唤。她放下了手里刚包好的饺子，来到了屋外。屋外大雪飘扬，在空旷的雪原上，沈涛独自在雪中挑起了霹雳舞。耳边传来了《Go West》的旋律，仿佛把沈涛带回如火如荼的、集体大跳Disco的1999年。这个故事也就此结束。
引用最后一幕剪影的电影海报
这个片子给我最大的感触，是让我看到了不同角色身上不同的孤独色彩：
#张晋生的孤独
张晋生是孤独的，他的孤独在于失去了斗争的机会。2025年的澳洲枪支合法化，他买了很多枪支，身边却没有敌人。张晋生好斗好面子，1999年梁子掌掴张晋升之后，张晋生甚至想炸死梁子，好在沈涛予以阻止。张晋生好胜心强，一生都在不断地追求阶级上升。外在环境将他禁锢在这个阶段，“晋生”的“晋升”之路戛然而止，人生目标的灭失必然造成了心灵的空洞。
张晋生名字里的“晋生”两字，时时刻刻提醒他，他生在山西。由于他的野心，只能背井离乡（剧情揭露他离开上海去澳洲，不是单纯为下一代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而是潜逃国外），在异国他乡终老。从汾阳到上海再到澳洲，张晋生的一生充满颠沛流离，这何尝不是一种孤独。
#张到乐的孤独
张到乐的孤独在于母爱的缺失。家境优渥、衣食无忧的他，面临的最大的敌人是其内心的空虚。张到乐无法理解他父亲的奋斗史，也没有母亲对其人生观进行正确的引导，更没有机会了解满目苍夷的故土，那片诞生他的土壤。他开始质疑周遭的一切，难道只能照着父亲规划好的路线邯郸学步？张到乐偏不，他向往自由，希望通过自我的摸索挖掘人生的意义。他不断挣扎，与父亲与自己做抗争，不断加剧着内心的空洞与愤怒。这个时候她的中文老师Mia，以一个人生导师的身份出现，用类似的经历相互理解、认同，甚至成为了到乐与其父亲沟通的人肉翻译机，也难怪到乐情不自禁地爱上。
张到乐对Mia的感情属于俄狄浦斯情结，即恋母情结。产生的根本原因一方面在于Mia知性、美丽、成熟，另外一方面在于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到真正切切的母爱。她的继母可以将他的生活安排妥当，却未必能给与最正确的关爱。最后到乐放弃回国寻母，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也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的生母沟通吧。
#Mia的孤独
Mia的孤独在于缺少有安全感的爱。Mia有着沈涛一样离异的经历，片中有一段描写其前夫回来找她清算彼此之间的花销的桥段，以Mia愤怒的驳斥结束。她愤怒的是自己曾经做出的错误选择，愤怒的是自己依旧这么天真。
张到乐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她能感受到被依赖、被爱慕的感觉，却明白这种感觉并不会持之以恒。在被人误以为与张到乐是母子关系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到乐的爱恋是不容易被社会接纳的。影片没有足够的篇幅描写张到乐与Mia的后续发展，影片的主旨也不是这个，笔者谨以个人观点不看好这段感情。
顺便说一下，我是冲着Mia的饰演者张艾嘉看的本片。机缘巧合，我在某个音乐节看到了她的演出，认识了她的粉丝，了解到了她的魅力，心生仰慕之情。在本片里，她知性、坚定、美丽，不断地支持着张到乐做出抉择。我相信大部分的桥段是她自我的本色出演，即使张姐已经六十多了，依旧不妨碍她活出最闪亮的自己。
某迷妹曾在某音乐节张姐live的环节发出这样的感慨：天呐，她都六十多了，她好美啊！
#沈涛的孤独
主角沈涛，无疑是最孤独的，她的孤独多在于无奈。人们总是戏谑「无敌是多么寂寞」，事实上无奈才是最寂寥不过的。一开始，在选择张晋生而不是梁子后，沈涛尝试过弥补与梁子之间的关系，但都未果。最后造成了梁子背井离乡，去河北做矿工并沾染肺病。梁子的结局一定程度上，有沈涛的影响。同时被两个男性追求，沈涛也很无奈。
之后，父亲的离世，与亲生骨肉相见却充满距离感，无不对沈涛产生了冲击。而这些冲击，都是不可抗力，难以挽回的。人在这种境遇下，你说无奈嘛，你说孤独嘛、
最后，年过半百的沈涛只得与狗共度余生。好在最后那段，在雪中肆意的起舞，看出来她对这些自己的人生，或多或少有所释怀。毕竟她起舞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欢腾的。
在大雪里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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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是喜欢这样玩弄你，在把你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后，又让你时不时地想起他们来。
你想回头，时间却把你推着走。无尽山河与天齐，枯等故人相与归。
最后以一段我最近上瘾的爵士乐歌词收尾：
All the memories, They are all gone
Oh god, I'm alone
I lost happiest moment of lif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