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人一笑（13）
狗血地也许只发生在影视剧里的场面竟然真实而惊惧地发生在你面前时，你会怎么做？
如果有机会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许不会盲目而莽撞地撞上枪口，毕竟，我有的只是匹夫之勇。
好吧，其实我当时全然已经无法思考，哪里想得出“找警察叔叔”或者“找成年人帮忙”这种明哲保身的做法……←_←
毕竟，我想要保护的，自始至终只有严嘉嘉一个人而已。
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破碎的店门口冲着里面近十个彪形大汉大喊一声“住手！”时，世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混混们的叫骂声、女人的呜咽声、书架的轰隆倾倒声以及书页的翻动声和撕裂声全部都在刹那间消失了，好像上帝按住了时间的暂停键。
我就这么呆愣地看着这仿佛在一场地震中毁于一旦的书店，目光掠过一地的碎玻璃渣子，掠过凌乱不堪的书架和收银台，掠过以前严嘉嘉最喜欢坐的那把已被残忍折断了的藤椅子，最后停留在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满面泪痕的店长身上。她的左脸上甚至还有一个鲜红而滚烫的巴掌印，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微微颤抖……
然而，从头至尾，我都没有看到严嘉嘉。
“你小子，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不想死就快滚。”
一张张穷凶极恶的脸从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头发间缓缓转了过来，直直地狠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麻。我双手紧紧抓着裤腿，艰难地抑制着下意识的颤抖，目光却坚定地对上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的蔑视神色。
见我只是站着也不说话，他扬起下巴轻笑了一声，转身对着店长就是一脚——
“唔……”
我的心脏猛的抽了一下。
那个领头的蹲下了身子，狠狠地揪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疼到扭曲的表情说道:
“贱娘们儿，赶紧让你家那个他娘的狗屎不如的男人还钱，否则我看你这破店是别想干了。”
店长的眼圈迅速变红，她呜咽着开口，低声下气地说:
“刘哥……我们正筹钱……就快了……就快了……”
我看着她那卑微的模样心中怒火中烧，眉头紧锁，牙齿都快要被愤怒咬碎。
我又想起她平日里对严嘉嘉如母亲般的处处关照和那张与此时此刻相差甚远的灿烂笑脸……
情感永远先于理智，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张开双臂，把那个心理和身体防线都几欲崩溃的女人护在了身后，生生让对面的混混头子停住了准备朝她脸上招呼的拳头。
“林笑……？”
“呦，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他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一股来自前方的高压瞬间袭来，我的呼吸一顿。
他离我离地极近，我看到了他右眼眉骨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我甚至还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劣质烟散发出的令人反胃的烟草味儿。
纵然有些害怕，但我深知已经无路可退，我的背后是受伤的店长，不知所踪的严嘉嘉，还有……
还有很多超越物质的，我应该守护住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动手来解决吗？”
听到这话，对面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轻俯下了身子，进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的鼻尖若有若无地蹭着我的，嘴角勾着，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都喷在我的脸上，带着让人恶心的味道。
“你是她什么人啊……你知道什么啊……呵呵……哦～难不成你是这女人的私生子？怪不得长得这样……让我食欲大开啊～”
他说着，伸手就要摸上我的脸，我一把拍掉他的手，强忍住反胃的感觉，迅速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声音里陡然带上了冰冷。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听到这话，他狂放地笑了起来，我耳边回荡着他的笑声，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
突然，那令人厌恶无比的笑声停止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眼底神色的变化，就被他一把拽住领子猛得怼到了墙上——
“呃……”我禁不住一声闷哼，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对方眼中深不见底的阴冷。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不带一点温度，那目光带刀，浓重的杀气仿佛要把我钉在墙上的千万利剑，让我浑身发寒。
“不要……他只是个孩子……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听见不远处店长有些凄厉的哭喊声，而眼前的男人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当时并没有弄懂那个手势的含义，直到我看到其他男人都向着店长的方向走去，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时，我猛得开始了挣扎。
我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趁他弯腰的瞬间缩起身子曲起胳膊肘狠狠地卯向了他的右脸。他被这一击击得踉跄了一下，我迅速脱离他的包围，冲向了黑压压的人群。
拼了命紧咬着牙硬是挤进了最中央，我跪在店长身边，看到了她绝望而呆滞的目光和混混们浑身的歹气。我默默垂下了眼皮，用力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严嘉嘉的笑容——我竟也释然般地笑了。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
圈子越来越小，我拍了拍店长的肩膀，缓缓站起身来，俯下身子举起攥得发紫的拳头，深深呼出最后一口气。
“店长啊……保护好自己……”
我用尽全力大喊一声，抬手挥向了人群。
【我想，我应该不会后悔。
我绝不后悔。】
可事实表明，我……确实有些自不量力。
我……
这是……
呃……
真疼啊……
我好像正躺在地上，周围黑乎乎的，耳朵也嗡嗡的，似乎有些耳鸣。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棉花一样，在意识的边缘沉浮着，时而感觉到来自胸口和左腿的剧痛……时而听到咿咿呀呀的咒骂声和哭泣声……时而闻到淡淡的铁锈味……时而看到忽明忽暗的光打亮一张张嗜血的脸庞……
五感渐渐飘远，我眯着眼睛，一段段破碎的记忆缓缓涌入。
我想起我似乎在这家书店里……我想起我似乎打了人生第一场架……我想起太阳似乎已经下山了……我想起那块蛋糕似乎已经变成了一摊烂奶油，被来往的车辆碾压得面目全非……
我……也许……
是要死了吗……？
我……为什么……
要来这里呢……？
恍惚中，我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并不清晰的视野中。
她身形矫健，每一击都直冲要害。
她的长发在空中翻飞起舞，就像一缎飞扬的黑色绸带。
她焦急的向我跑来，身后是一群落荒而逃的黑色身影。
她憋红了脸，握着我无力的手，不知道在拼命喊着些什么。
她……
她……
这不就是我的她吗。
她不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吗。
她不正完完整整毫发无伤地站在我的面前吗。
多么让人开心的事啊。
我拼了命地想要看清她的模样，突然特别想要流泪。
我张开了嘴，牵动起有些发涩的声带。
“我……”
我突然特别想告诉她，我有多害怕她出事。
“喜……”
我突然特别想告诉她，我有多么不想让她离开我。
“欢……”
我突然特别想告诉她，她的一颦一笑有多么美。
我突然特别想告诉她，我有多么多么地喜欢她。
视野越来越暗，在最后一丝意识也濒临消逝时，有一滴湿漉漉的东西打在了我的眼睛上，它流过我的眼皮，划过我的睫毛，最后顺着我的眼角滑落，仿佛本就属于我的眼睛。
我不想流泪。可你却替我流了泪。
我宁愿独自流泪，你的眼睛太美，不应该流泪。
愿我还能再次醒来，第一眼就见到你那双明媚如春的眼睛啊。
拜托了……
严嘉嘉。
我是流笙。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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