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后事

  姑姑红着眼圈走过来，爸爸的眼窝深陷，眼袋比眼睛还大了，这一段时间深深压在大家心里的这块石头更沉更重了。只有我大儿骑着滑板车满院子满屋子在人来人往中童真地穿梭，喜欢热闹的天性不知道为什么家里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但仍还能快乐。

  奶奶现在的状态是已经无法进水了，意识上还能说有点知觉，脸色已经非常不好，昏睡在床上也不知道她还知道不知道疼痛，偶尔发出一声难受的叹息。姑姑喊她，问她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她几乎不怎么回应我们也睁不开或懒得睁开眼睛了。

  家里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后事了。一波一波的亲友也应允他们来探望了。春节前因为疫情，都不敢随便让人进屋，因为奶奶的病经不起病毒，我们每个人那时候都特别的胆小如鼠。年前妈妈阳的那天，也就是我阳的前一天，我进去给奶奶送汤，她的眼神里竟然多出几分坚韧，那是我一度丧失信心的日子里突然又燃起了侥幸的希望。是的！年前就已经只能喝点汤的奶奶，已经整天躺在床上经受病痛的折磨了。每天的疼痛让她几乎吃不进东西，靠着一日三餐的汤水度日，我也曾几次在超市、在网上企图找一找有没有像她这种病人适合吃的东西，哪怕只是给她换换口味，但几乎没有。除了把果汁给她热点儿，希望她还能多喝几口不同味道的东西，我也无可奈何。除夕那天，妈妈坚持把奶奶扶起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了个年饭，那几天她喝下去哪怕一口水一口汤都是我们心里不灭的信心和希望。

我走进房里，仔细看看这张我熟悉的脸，好像已经脱相到我不再熟悉了，无法望到殷切，无法望到关爱，甚至已经不再知道是谁站在那里了吧？电影里说这个时候她的大脑思维和意识还是存在的，她应该在另外一头的境界里正在拼命地挣扎吧！那就自私请奶奶你，再挣扎挣扎吧！再多挣扎几天！再让我们多守候几天吧！等你的孙女婿出差回来！

十年了，离爷爷过世十个年头。当年爷爷走得时候，你守护在身边一天天也是这么揪心吧，不，一定比这个更揪心。可那时候，我因为常年在外地工作，每次回来时间短，几乎没有太多经历这一日日的煎熬，这一次是亲身亲历。爷爷出殡那天，我记得我在殡仪馆跟妈妈说，我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么悲痛，我就觉得看着爷爷的遗像并体会不到他的永久离开，只是觉得他好像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次远行，因而没有那么悲伤。那时候我不到三十岁，体会不到这种悲痛大抵也是体会不到人生的悲凉。我相信，一定会有另外的一个世界，爷爷，还有我公公他们一定好好的在那里生活着。

想想，生命是这么的无常。当年都夸赞奶奶身体好，奶奶的老年生活另多少人向往，可命运让这么大的玩笑深埋其中。有时候真的不敢回望，越回望，越叹前路凄凉。弹指一挥间，这条人生路真的不长，而牵绊却很长很长。深知每人都要殊途同归，却实在很难想象如何从容应对。生命是多么有魅力，而离别是多么无情。生死是人生最难修的课题，人生后事也是留给子孙后辈最重的课题。

愿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