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爱情小说‖连载简书:百家争鸣

第2章 狭路相逢智者胜

2019-04-25  本文已影响44人  清水悠悠心

      月横疏影,夜暗星寒,山涧溪水已然结冰断流。火光冲天,人头攒动,溪面被凿了偌大的窟窿,好似一望无际的黑洞。

      母亲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灵巧的手和清秀的脸冻得红肿不堪。冬日的寒凉锥心刺骨,却远不及多疑的人心。她一改往常的柔弱,濒临死亡不哭反笑,凄楚幽怨的笑声响彻溪涧,意味难明,深深钻入在场所有人的心窝。

      我哭得泪眼婆娑,无助地看着她渐渐消失于深渊。我死命挣开老妇的束缚,如风一般随她跳入溪涧。冰水灌入,凉彻心尖,知觉渐失,恍若隔世,仿佛有一道清亮的金光携我坠入云端天际,又忽地弃我而去,散入那遥远星河。

      十年里,我无数次被这奇怪的梦搅得不得安宁,独龙涧的一切历历在目,仿如昨日。

      罗盈推门而入,用绢帕轻轻拭去我额前汗珠,满眼担忧疼惜:“阿瑶,都十年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如何受得了?过几日我寻个郎中给你瞧瞧。”

      “不过是梦魇,无碍。”我理了理额旁发丝,呆呆凝视窗外,天边微露肚白,“阿姐,可是卯时了?”

      母亲罗氏祖籍蓟州,父母已亡,上有一个哥哥。舅父是绸缎商人,无权无势,因路途遥远且事发突然,待得知母亲死讯,为时已晚,只能含泪隐忍。他暗地教导我顺从乖巧、装傻充愣,才能保全性命至今。

      我与舅父猜的八九分,王氏是害死母亲的始作俑者。奈何王家家大业大,又有官府撑腰,与之硬碰如同蚍蜉撼树。舅父再三叮嘱,绝不可轻举妄动,要等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

      一月前,舅父遣来书信,言阿姐罗盈于七月初七成亲,邀我回蓟州小住。父兄与王氏正嫌我碍眼,也未过多阻拦。

      阿姐出嫁之日恰逢一年一度的乞巧节,罗府张灯结彩、喜气盈盈,大摆流水筵席,宾客络绎不绝,为炎炎夏日添了几分韵味。舅父眉眼间尽是喜悦,张罗得不亦乐乎,无暇顾我,便遣人送来纹银五十两,打发我去长街闲走。

      随意绾了高耸利落的束发,着一袭蓝色交领纱衫,不着脂粉却素净清雅,持着云扇左顾右盼,悠闲地游走于繁华的集市。

      我的云扇看似与普通折扇无异,却内藏玄机,十八根乌木空心扇骨中各埋一枚绣花针,触动钉铰便数针齐发,对付武功平平之人足矣。

      长街乃蓟州城最喧哗地段,又是七夕,结彩线、穿七孔针、放水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未婚男女邂逅中意之人,寻一段美满良缘,已婚夫妇郎情妾意,老人小孩共享天伦,一番其乐融融之景。

      我只顾一通胡吃海塞,凉果蜜饯、冰雪凉水塞得狼吞虎咽,瞥见不远一处空地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素来爱看闲事,小心翼翼捧着食物,寻了个缝隙顺势挤进人墙。定睛一瞧,却是比武招亲。

      擂台中央端坐一年约四十、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江湖人士装扮,不时摸着胡须紧张地观察;其旁坐一妙龄少女,一身鹅黄色长裙,美目流盼,羞涩地低头搓着手中素色绢帕。一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正与一穿青衫小坎的少年男子纠缠得不可开交,台下欢呼声、呐喊声混成一片。

      仅七八回合,少年男子气喘吁吁,出了满头大汗,被大汉挑下擂台。大汉捶了捶健壮的胸脯,冲着台下人群叫嚣挑衅,却无人敢上去应战。

      我一边吃着枣干,一边津津乐道地喝彩,被身后之人无意一搡,正欲拆封的灌汤包“嗖”地一下掉进了擂台中央。一时心急,未曾多想便冲了上去。

      彪形大汉的眉毛挤成一道,双手叉着腰,傲慢地藐视着我:“嗨!你是何人?报上姓名,我不打无名鼠辈!”

      我一时僵住,尴尬地举了举手里的灌汤包,忙摇头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比武的,包子不小心掉这儿了。”

      他显得烦躁不安,扯着嗓子嚷道:“啥包子炊饼的?既然上了擂台就得按规矩来!”

      “我说你这人咋不讲理呢?”夜间暑气未减分毫,我懒得动弹,实在不愿与他交手。

      “费什么话,看招!”彪形大汉大吼一声,不由分说地朝我袭来。

      “不是吧?来真的?”我怔了一怔,不舍地扔掉刚捡起的包子,一个利索回身,灵巧地避向左侧,使右脚重重踢向他的左膝。可力度仍是不够,也只将他打疼。

      他揉了揉左膝,听着周围众人的起哄嘲笑,发起狠来:“小白脸,行啊,有两下子!”

      我只守不攻,脚下章法有序,轻松敏捷地与他周旋十几回合,后心与额间愈发沁出了汗珠。心道,再打下去恐要暴露女子身份。待他再袭来时,以左肩巧妙地挨了一掌,故意向擂台下跌去。岂料一只浑厚强劲的手掌用力托住我的腰背,灌输一个力道,将我又推回了擂台。

      我气急败坏地挠着头,环视四周:“谁啊?给小爷出来!”寻不到踪迹,垂头丧气地瞟了一眼由喜转怒的大汉,耷拉着头再次接招。

      只道切磋武艺,便未使暗器伤人,拳脚功夫反倒落了下风。又斗了二十几回合,着实无力招架,被大汉一个铁拳命中小腹,疼痛蔓延全身。心内碎碎道,怎么这么倒霉?我这个馋嘴,早知道不捡那包子了,白白被揍了一顿…

      正胡思乱想着,人海中倏地闪出一白衫汉子,足下轻轻一点,飞至半空,熟练地接我入怀,随即稳稳落地。此间看去,这汉子身形颀长挺拔,相貌堂堂,束发简单利落,两额边各散一缕飘逸的墨发。方脸圆眼,浓眉高鼻,双唇浅薄,一圈整齐的唇须昭示着男人的成熟稳重。此等样貌算不得美男子,却也是上等。只是…深眸过于锐利,令我全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恍然大悟,适才将我推回擂台那一股力道便是出自他手,毫不领情地瞪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他推开我,只顾低头理着袖衫,瞧也不瞧我,轻蔑地说:“你这人好不识好歹,我帮了你,又救了你,你却说我多管闲事?”

      白白让小爷多挨了一拳,此仇不报非君子!我灵机一动,冲着台上的彪形大汉大喊:“喂!小爷甘拜下风,不过这个人武艺绝对高强,你可以和他打!”

      “在下只是一观,并非想与壮士一争,就此告辞!”他镇定自若地抱拳推脱,似是看穿我的伎俩。

      “这位好汉且留步!”作为擂主的中年男人终按耐不住,恭谨礼貌地拱了拱双手,“好汉既然来了,若是不曾婚配何不一试?我见好汉相貌非凡,绝非常人。”

      我偷偷抿嘴一乐,敢情这大叔相中他了,有好戏看了。蹭到白衫汉子身边,怼了怼他的胳膊,幸灾乐祸地笑道:“哎,这大叔想招你做女婿呢,还不上去打赢那大汉,抱得美人归?若不是小爷我技不如人,早就春风一度了,这等好事哪儿轮得上你?”

      白衫汉子微抬下巴,冷冰冰看着我,声音低沉:“在下倒想开开眼界,两个女子如何春风一度?”

      我如同被点了哑穴,张大嘴巴无言以对,悻悻地翻了个大白眼。小爷女扮男装数年,从未被识破过,今日却被他一眼看穿。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展开云扇遮住面颊,蹑手蹑脚地弯着腰缓缓退出人群,转身正和一灰衫男子迎面相撞。我还没站稳,那灰衫男子便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匆匆出了巷口。

      我顺手往腰间一摸,装着银两的香囊不翼而飞,本能地大叫:“抓贼啊!”

      “等着!”白衫汉子蹙着眉头低吼一声,信步追去。

      “哎?什么人啊!不愿意就别勉强,一脸凶相,吓死人!”我鄙夷地抱怨道。腰酸背痛地寻了一处角落,盘着双腿瘫坐在地,摊开云扇烦躁地赶着蚊虫。倒是不在乎那些碎银,可香囊是母亲亲手缝制。擂台比武照旧,究竟花落谁家也无闲情理会。

      一盏茶后,白衫汉子阔步而归,见我惬意地扇着凉风,阴了脸,似有不悦,“你倒是省心!”

      “又没求你帮忙!”

      他却无言,从怀中掏出五六个不同花样的钱袋,一字排开。

      我咽了咽唾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和那小贼是一伙的吧?”

      他随手挑出一个绣着“瑶”字的紫色香囊甩在我的怀里:“收好!”

      我揣好香囊,好奇地问:“你是捕快?”能一眼识破我的女儿身,又辨出我的香囊,心细如发且思绪敏捷,除了捕快我实在想不到其他。

      他冷冷一哼:“你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操刀屠夫。”

      “啥?别骗我了,屠夫哪有长成你这样的?”我挥了挥手,完全不信。

      他背着手,腰背挺拔,语气依旧冷漠:“那你认为屠夫应该长什么样?”

      “最起码…啊~~~”霎时,一只手心大的飞蛾撞上我的额角,巷中立刻响起一声杀猪般地嚎叫,吓得过路之人东躲西藏,如见了鬼一般。我胡乱挥舞着云扇,不小心触了钉铰,十八枚银针如雨点般悉数发出。

      半晌,待轰走了飞蛾,绑着束发的发带已然松落,一半银针撒落在地。再瞧白衫汉子,甫一怔了怔,转眼便面色铁青,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只见五枚银针正插在他的束发上,余下四枚不知去向。

      我惊讶地捂着嘴,深感自责:“其他几枚呢?不会扎进体内了吧?我看看!”一时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摸向他的衣襟。

      他登时暴跳如雷,将我粗鲁地用力甩开:“别碰我!滚!”

      我脚下不稳,摔倒在地,捂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你身上有金子咋得?还不让碰?我是怕那些针扎进体内影响血气运行,想帮你找到取出来,好心当成驴肝肺!扎死你算了!”

      他冷冷一笑:“区区几根绣花针能奈我何?”而后摊开左手,正露出那四枚银针。

      原来,正当我惊慌失措地驱赶飞蛾时,他已轻松将这四枚针接在手内。一个屠夫竟有如此深的功力,当下顿觉不可思议。

      我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缕了缕散乱的秀发,趁他不备,右手疾风一掌去抢夺银针。

      哪知他早有防备,轻而易举制住我的右手手腕。情急之下,我又使左掌攻向他的右肩,又被他用力反扣,动弹不得。他迅速抽走我腰间的云扇,面无表情:“这扇子和针我没收了,日后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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