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青读诗经(30)凯风
原文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qú)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yuán)有寒泉，在浚（xùn)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xiàn huǎn）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注释
凯风:和风。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凯之义本为大,故《广雅》云:‘凯,大也.’秋为敛而主愁,夏为大而主乐,大与乐义正相因."
棘:落叶灌木,即酸枣。
心:指小尖刺。
夭夭:树木嫩壮貌。
劬:辛苦。劬劳:操劳。
棘薪:长到可以当柴烧的酸枣树。
圣善:明理而有美德。
令:善。
爰:何处；一说发语词,无义。
浚：卫国地名。
睍睆:清和宛转的鸟鸣声。
黄鸟:黄雀。
载:传载,载送。
筱青解诗经:
关于《凯风》的主题，历来说法不一。
一、美孝子说：
《毛诗序》说：“《凯风》，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其孝道，以慰母心，而成其志尔。”
朱熹《诗集传》承其意，进一步说：“母以淫风流行，不能自守，而诸子自责，但以不能事母，使母劳苦为词。婉词几谏，不显其亲之恶，可谓孝矣。”
二、孝继母说
魏源、皮锡瑞、王先谦总结今文三家遗说，认为是七子孝事其继母的诗。
三、名为慰母，实为谏父
现代诗人闻一多认为这是一首“名为慰母，实为谏父”的诗(《诗经通义》)。
四、自责赞母说
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这是一首儿子歌颂母亲并自责的诗。
筱青觉得最后一种说法比较靠谱。
母爱一直是人们歌咏的题材，最耳熟能详的当属唐代诗人孟郊的《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此诗以凯风吹彼棘心开篇，“凯风自南，吹彼棘心”诗人看到和煦的春风吹拂着枣树，枣树的嫩芽在春风温暖的吹拂中发芽生长，联想到母亲养育儿女的辛劳。
这里诗人把母亲的抚育比作温暖的南风，把自己弟兄们小时候比作酸枣树的嫩芽。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夭夭：树木嫩壮的样子。
枣树的小嫩芽茁壮成长，母亲养育孩子辛苦操劳。
在这里诗人第一次提到操劳的母亲，枣树成长离不开春风的吹拂，儿女的成长离不开母亲的操劳。
也许我们的诗人想起小时候母亲的日夜陪伴的点点滴滴，像一首歌中唱的那样，
“妈妈啊妈妈，亲爱的妈妈，你用那甘甜的乳汁把我喂养大，扶我学走路，教我学说话，唱着夜曲伴我入眠，心中时常把我牵挂。”
诗人触景生情，才有了这首《凯风》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棘薪：本意指酸枣树已长大，这里比喻儿女长大成人（材）。
第二章与首章前两句只差一字，“凯风自南”诗句的重复，着重强调母爱就像南方吹来的和暖春风，把酸枣“嫩枝条”吹变成“粗枝条”，象征着母亲把子女由幼年抚养到壮年、长大成人。
明代钟惺《评点诗经》：“棘心、棘薪，易一字而意各入妙。用笔之工若此。”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母亲的大恩大德，堪称圣善，儿子却是不孝儿。
这就是自责自称，与母亲的养育之恩相比，总嫌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母恩深重，难以为报。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从第三章开始，诗人又以寒泉比母，寒泉在地下流淌，滋养浚人，母养七子，至今还如此劳苦。
在这里，诗人再次提到母亲辛劳，并作进一步的自我批评。
养育一个孩子尚且不易，七子均已养育成人，虽诗人未着意描写母亲如何辛劳，但其形象已跃然纸上。
如果第一章里的母亲是个年轻的妈妈，满头青丝，腰身挺拔，怀抱婴儿，哼着甜美的摇篮曲。
这里的母亲毕竟已满头白发，皱纹已爬上脸颊，也许身躯佝偻，也许目光浑浊，但是母亲为了儿女，仍然劳作不停。
在这里筱青想到的是《烛光里的妈妈》
“你的黑发泛起霜花
你的腰身不再挺拔
你的脸颊映印着这多牵挂”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黄鸟鸣叫得清丽婉转，尚且能够如此悦耳动听，为什么七个儿子却不能好好抚慰辛苦操劳的母亲呢？
诗的后二章寒泉、黄鸟作比兴，寒泉在浚邑，冬夏常流，人饮而甘之；而黄鸟清和宛转，鸣于树间，人听而赏之。
一方面极言母亲抚养儿子的辛劳，另一方面极言兄弟不成材，反躬以自责。诗以平直的语言传达出孝子婉曲的心意。
反覆叠唱的无不是孝子对母亲的深情。
清代刘沅《诗经恒解》：“悱恻哀鸣，如闻其声，如见其人，与《蓼莪》皆千秋绝调。”
此诗对后世诗歌影响深远，因为此诗，“凯风”“寒泉”具有了人子思母孝亲的特定含义。
古乐府《长歌行》为游子颂母之作，诗云：
“远游使心思，游子恋所生。凯风吹长棘，夭夭枝叶倾。黄鸟鸣相追，咬咬弄好音。伫立望西河，泣下沾罗缨。”
命意遣辞全出于《邶风·凯风》。
潘岳《寡妇赋》：
“览寒泉之遗叹兮，咏蓼莪之余音”。
苏轼在《为胡完夫母周夫人挽词》中，也有‘凯风吹尽棘有薪’的句子。”
蒋立甫《诗经选注》指出：“六朝以前的人替妇女作的挽词、诔文，甚至皇帝下的诏书，都常用‘凯风’‘寒泉’这个典故来代表母爱。
清代蒋士铨的《岁暮到家》虽未用“凯风”“寒泉”，但诗意颇近。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
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
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
哪个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子不是说：“怎么又瘦了？是不是太辛苦。”
在“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你飞得高不高，只有她在意你飞得累不累”。
母亲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她也许平凡、也许笨拙，也许目不识丁，但是她们为了我们的成长，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们的母亲拿生命对待我们，我们又回报了母亲多少？
筱青一直觉得其实母爱就是一场一场的辜负。
扪心自问，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孩子，讨好孩子。无论是时间还是金钱我们首先想到的都是我们孩子。也许这是国人的传统吧！
且看白居易《燕诗示刘叟》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
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
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
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
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
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
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
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也许当我们的孩子展翅高飞时，我们也会失落，不如趁我们已经长大，父母还未老，找点空闲，找点时间，领着孩子长回家看看。
尽孝乃为人之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