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01.
林柒扎完最后一束花，已是夜里十二点半。她打起精神送走客人之后，整个人就直接瘫倒在店里的沙发上，空调都没关，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僵直的像灌了铅似的，她挣扎着坐起来，头炸裂一般的疼，鼻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令她无法呼吸。她生无可恋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对着沙发工作了一晚上的空调，才明白自己是被吹感冒了。
回家休息一天。她心里想着。
她勉强站起身把地板上七零八落的花瓣和杂物扫干净，伸手将门上正在营业的牌子换成今日休息，关灯，锁门，然后走向距离店门口不远的公交站。林柒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一辆26路公交车才慢悠悠的停在她面前，26路是环城线，还要绕老城区，时间久又绕远，因此平时坐的人不多，而林柒家恰恰就在26路的终点站。林柒抬头看了看站牌，她虽然很想坐路线更便捷的车，但是想了想早高峰的可怕和感冒带来的不适，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坐在了车门边第一个位置。
林柒靠在座位上半睡半醒，车上冷气开的很足，鼻塞的感觉让她愈发的不舒服。
“阿嚏――”
林柒没忍住，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一个喷嚏过后，一直堵着的鼻子竟然畅快了，能自由呼吸的舒适感让她清醒了很多。趁着车停在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她努力把身子坐正，抬头想看看车到哪了，可无意中向左边扫了一眼，便与驾驶位上的后视镜里一双好看的眼睛来了个猝不及防的相对视。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林柒来不及闪躲，脑子里像有烟花徐徐上升，最后散落开来，久违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起又渐渐平复。
莫名其妙的热度在脸上如星火燎原般的肆意蔓延，她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心想：“好一个秀色可餐的小哥哥。”一丝微笑不经意的爬上嘴角，好像这段路程也没有那么漫长而枯燥了。她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
车摇摇晃晃颠簸着前进，过了老城区之后，车上的乘客就已经寥寥无几，头顶空调的冷气越发的足，林柒闭着眼睛下意识的缩着身体，使劲吸着鼻子，该死，鼻子又堵住了。她心想，真想快点回家喝杯热水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过了片刻，林柒感觉到车里的温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刚刚头顶上还在直吹的冷气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停止了。
下意识地睁开眼，刚好看到坐在驾驶位上那个人的右手正从那一大堆按钮上离开，重新握回方向盘。
“谢谢。”林柒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的说。
可他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专注的开着车。林柒撇撇嘴，又施施然的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她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那人含笑的眼睛和微微扬起的嘴角。
他也从不知道，他漫不经心关掉空调那个小小的动作，会成为林柒一人在外的几年里，最温暖的一刻。
不知道睡了多久，车停了。车门打开的声音让她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有个人坐在驾驶位上微笑的看着她，见林柒醒了，他挑了挑眉毛说：“别睡了，终点了。”
这个细微的表情又让林柒感觉自己老脸一红，她赶紧站起来想下车，可是一路睡了太久，身体都是僵直的，再加上感冒，头昏脑胀的她猛地站起来就感觉踩空了一个台阶，即刻就要与地板来个深情相拥。就在快要倒地的瞬间，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她。
“慢点，别着急。”头顶响起慢条斯理的声音。
又是他！
真是丢死人了！被吓了一跳的林柒又气又急，她赶紧抓住栏杆让自己站稳，低头说了声谢谢。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再次相撞，林柒感觉自己眼前好像有光芒乍现，惊愕中她慌乱的低下头，看到他胸前的监督卡上写着“XX公交集团驾驶员罗一。”
罗一。
仅仅一眼，林柒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头也不回匆匆忙忙的跑下车，却感到自己背后有一道目光袭来，让她浑身不自在。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才忍不住偷偷回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车，浮起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街边有高大的法国梧桐，微风穿过树枝的间隙，发出沙沙的声响。小吃铺的油锅里炸着油条的吱吱声混合着豆浆的香气扑面而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一地斑驳，林柒站在树下，看着水泥地上忽闪忽闪的光影，心里一片恍惚。
02.
张小娴说：“喜欢一个人可以毫无理由。即使彼此的生活没有交集。”
花店早九点营业，林柒每天七点出门等26路车，这似乎成了她和罗一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约定，没有彼此的联络方式，没有提前约过时间，反正林柒知道，只要她每天早晨准时站在这，他就一定会来。
爱上一个人的理由有千千万万种，林柒每次坐在他身后，看到后视镜里他专注又好看的侧脸，心里便会蒸腾出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让她觉的无比踏实。
一天早上，林柒打着哈欠上了车，抱怨最近花店的订单量剧增，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害她来不及赶上晚八点的末班车。
罗一听了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那以后我来接你啊。”林柒笑了笑，并没有把罗一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天晚上，林柒忙到很晚才打样，她一边跑向公交站台，一边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被末班车抛弃。
她在站台焦急的四处张望，可是别提公交车了，就连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正当她沮丧的准备返回店里凑合睡一晚上的时候，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暗夜中驶来，车灯炫目的光将黑夜划破，越来越近，最后稳稳的停在林柒面前。车里的人打开了车窗，是罗一。
此时的罗一与白天工作时完全不同，衣衫如雪，眼神温和，唇边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四周所有的景物好像都变成了海市蜃楼，昏暗的路灯洒在站台边的栏杆上，光影淡淡，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和她。
“末班车早就走了，怎么，你要在这站一晚上吗？”
林柒有点懵，一阵风吹过，她的长发随风扬起，眼中有水汽弥漫上来，她傻傻的站在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罗一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你……”
“上车吧，我也刚回来，顺路带你回去。”
呼……听他这样说，林柒心里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四下无人的街道，想回家的欲望战胜了所有的防备，她迟疑了一下，拉开后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后面的位置。
车飞快的行驶在路上，距离的拉进让车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的微妙，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街边的高楼和树木从眼前一闪而过，变成后视镜里渐渐倒退的模糊景象，路灯斑驳昏暗的灯光毫不吝啬的倾泻下来，洒在林柒的发梢，泛出好看的光晕，电台里放着一首十分应景的歌：
“如果我掉入了海底
是否你会有一丝感应
别在意，随便说说而已
别有压力，我只想见见你
我害怕你的呼吸，我害怕太近距离
我害怕别人提到你的秘密
……”
眼前的罗一，身处在浓烈斑驳的光影里，车窗开着，路边盛开到极致已接近颓败的丁香花一丛一丛，夜晚清凉的风吹进来，是热烈又甜腻的浓香。
到林柒家小区的时候，林柒下车，礼貌的对罗一说谢谢。罗一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林柒说：“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这个小区晚上怎么没有路灯啊，你一个人敢走吗？”罗一皱着眉头向漆黑一片的小区张望了一下。
林柒笑着说：“应该是开发商还没安吧，没事，我早都习惯了。”
“那好，快回去吧。”
林柒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她瞥了一眼车牌号。
K9187。
直到林柒进了小区，她也没有听见车离开的声音。
小区是一个新开发的楼盘，配套设施还没有安装齐全，入住率特别低，用她的话说，每天晚上亮灯的窗户用手指都数得过来。
一天晚上，林柒和罗一告别之后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走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草丛里会时不时的传来蛐蛐喑哑的叫声，一阵风吹过，树木呼啦啦的摇晃起来，在夜色的笼罩下看起来像张牙舞爪的魔鬼。林柒觉得自己背后汗毛直竖，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忽然，她敏锐的捕捉到身后的另外一种声音，是脚步声。
她以为是路过的邻居，但很快她就察觉到那个黑色的人影始终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她快他就快，她慢一点，他就会跟着慢下来。林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小说和电视剧里凶杀案的情节一下子从脑海里跳出来，她紧张到浑身发抖，忍不住开始小跑，耳边呼呼风声里夹杂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突然看见旁边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人影匆匆跑来，情急之下她大喊了一声：“罗一，我在这！”
那人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但却马上回应了她：“我就停个车的功夫，你干嘛跑这么快？”
意图跟在林柒身后的人见到已无可乘之机，便迅速转身跑掉了。
而下一秒，怔在原地的是林柒。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罗一。
在黑暗的掩饰下，她看不清罗一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尴尬的要死掉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危险的时刻会下意识的喊出罗一的名字。
“刚才停车的时候我看见他跟在你后面进了小区，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没吓到你吧？”罗一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林柒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罗一，摇了摇头。
“我送你回去吧。”
林柒还没有从刚刚过去的惊吓里缓过神，她迟疑了一下，便默默的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慢慢走着，林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知道自己身后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她，让她拥有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力量，那种力量可以让她不再孤独，她觉得即使这段路再黑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我们都是孤独的，直到有一天我们遇见另一个人。
“我到了，刚才真的谢谢你。”
“以后……我每天都送你到楼下吧。”
罗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有着林柒从未见过的认真。
狭窄的楼梯间，两个人在电梯门口面对面局促不安的站着，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暧昧，林柒一时间慌了神。
一个人太久了，爱情曾经对她来说是那么的奢侈，林柒早已经习惯性的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坚硬的外壳里，她从未给任何人展现过自己内心深处的柔软，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委屈，好像第一次被人窥探到了自己隐瞒很久的秘密，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惊慌失措的逃进了电梯，按下了关门键。
门缓缓合上，将两个人隔绝开来。
林柒靠在冰凉的电梯内壁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抬头看着显示器上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脑海里的影像只剩下清晨里的26路公车，每天傍晚静静停在路边的那一抹白色的剪影，他的眉眼，他的表情，他静静陪她走夜路的样子……
林柒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内心那修筑着铁壁铜墙的围城瞬间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我想我是疯了。她绝望的想。
03.
从那天晚上开始，罗一开始频繁的出现在林柒的生活里。从早上的26路公车，到深夜里默默停在花店门口的K9187。林柒没有问过罗一为什么，她怕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所有的情感。
她想，就这样吧，只要罗一不说，那她就不说。
林柒一直固执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人和人都是不尽相同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
但是她忘了，即使再不同的两个人，也会有相遇甚至相爱的理由。
就像她和罗一。
窗外法国梧桐的树叶从郁郁葱葱渐渐变的枯黄，掉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门口露天的早餐摊收起来，挪到了室内，老板把凉面换成了热热的粥；姑娘们收起了碎花裙子，换上外套和牛仔裤。冬天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来了。
林柒买了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收到货的时候她偷偷的想笑。
第二天早上，林柒起了个大早，把前一天晚上泡好的豆子一股脑的倒进豆浆机，加了矿泉水，按下启动键。豆子在豆浆机里高速的旋转，变成绵软的豆沙，水汽升腾，豆沙在水的包裹里化成浓浓的豆浆。林柒将豆浆倒进保温杯，拧紧，装在背包里出了门。
“喏，给你。”上了车，林柒假装淡定的把豆浆递给罗一。
罗一看着面前的保温杯，愣了一下，疑惑的接了过去。他拧开盖子看了一眼，马上回过头看着林柒，一脸的受宠若惊。林柒抿着嘴忍不住想笑，“那个……可能有点烫。”
“明天……还会有吗？”罗一三口两口的喝完，对林柒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小心翼翼的问。
“看在你每天晚上送我回家的份上，分你一杯豆浆也是应该的。”林柒看着他满眼期待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假装一本正经的说。
罗一听了笑着耸耸肩，表示同意。然后转过身继续工作，他突然心情变得特别好，甚至觉得连车门口刷卡机频繁的“滴滴”声都变得动听了。
罗一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林柒。
他们的生活圈子完全不同，他不懂她擅长的花艺，她也不感兴趣水温油表还有汽车型号。
直到他把手机的桌面偷偷换成林柒下车时的背影；直到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想让她晚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等车，一点都不想。他每天下班匆匆开车从城市的另一边跑过来送她回家，只为了见到她，哪怕见一面就好。只要看到她望向自己时那带笑的眼睛，他就觉得很开心。
车依然保持着60迈的速度前进，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老大爷，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罗一聊天，林柒坐在罗一身后，冬日失了温度的阳光透过风挡玻璃照在林柒的脸上，她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罗一开着车，一边附和着老大爷的话，一边伸出右手把遮光板往下拉了一点，正好遮住了太阳晃在林柒脸上的光，林柒看不清后视镜里他的样子，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偷偷的对她笑。
不需要言语，就这样在他身后静静地陪着他就好。
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他会竭尽所能的对你好，他会让你知道，想送你回家的人，东西南北都顺路，愿意陪你的人，白天黑夜都不忙。
04.
圣诞节过后的一个晚上，罗一一如往常的送林柒到楼下，林柒进电梯前，罗一突然叫住她。
“小柒。”
“嗯？”林柒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罗一伸手揉了揉林柒的脑袋，“好好休息，明早不要迟到，等我来接你。”
少有的亲昵让林柒突然感到有点奇怪，即使罗一不说，她也从来不会错过罗一每天早上的那班车，这一点罗一不是不知道。
他今天怎么了？林柒一脸困惑的看着面前的罗一，心里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无比的别扭。
罗一笑了笑，“上楼吧，我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林柒特意提早出门了半小时，她今天心里莫名的不踏实，害怕万一自己晚一点，就会错过罗一的车。
一辆又一辆的26路经过站台，可都不是罗一。林柒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她知道每天早晨有一部分车是从这里始发，而发车时间是固定的，罗一从来没有迟到过。她焦灼的在站台上来回踱着步子，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不断地向来车的方向张望着，几分钟过去了，又一辆车停下来，车门打开，是一个胖胖的大叔。林柒愣住了。
“姑娘，上车吗？”
林柒呆呆的摇了摇头，但她瞬间反应过来，“师傅，罗一今天怎么没来？”
车上的司机楞了一下，“这个……不清楚。”
林柒失望的退回站台。大叔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开车离开了。
好几辆车过去了，罗一还是没有来。林柒心里的焦灼渐渐开始转变成不安，他怎么了？她想起昨晚罗一反常的态度，心里的恐惧便愈发的加深。他拿出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却猛然发现，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有留彼此的联系方式，因为太默契了，默契到每天固定的见面模式让林柒觉得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改变！
可能他提前走了，可能他有事和同事换班了，再见他的时候记得加个微信，哪怕留个电话也好……林柒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可是她越这样，心里就越觉得不安。
在第十九班26路进站之后，林柒放弃了等待，她神色黯然的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26路车一共要经过21个站点，每个站点平均经停一分钟；车上有32个座位，其中包含6个黄色专座；司机会把监督卡别在蓝色制服左前胸的口袋上；车载多媒体电视一共滚动播放着5条广告，平均每个广告时长3分钟……这熟悉的一切让林柒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她觉得今天这条路变得无比漫长，她甚至有点烦躁。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林柒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以为的那些习惯，其实都暗藏着玄机。
到了店里，林柒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她感觉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天气阴沉沉的，门外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她拿出手机百无聊赖的刷微博。
突然，她滑动屏幕的手指定住了，她注意到了微博同城热搜上的一个视频，还配有文字：“昨夜XX路发生严重车祸，一辆装满水泥的大罐车失控冲向护栏，并撞翻对面一辆正常行驶的私家车，车内一人重伤。具体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希望伤者平安。”
林柒起身想去接杯水，拿着手机的手随手点开视频，画面抖动的厉害，看起来应该是围观群众拍的，有刺耳的警笛声，医护人员组织救护时的喊话声，接着，镜头一转，出现了一辆白色的，已经被撞的不成样子的车，一个细节让林柒陡然瞪大了眼睛，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捏住，让她一时间无法呼吸。
她迅速地按下暂停键，颤抖的手慌乱的向回拖动进度条，视频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播放，她死死的盯着画面里那辆被撞的极度扭曲的车尚且还在的车牌。
K9187。
仅仅这一眼，这几个数字就让她所有的脑细胞瞬间陷入一大片的混乱与迟钝，手骤然一松，水杯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与此同时连同林柒的心一起碎的一片狼藉。罐车……重伤……还有那毁损严重的9187……林柒不可置信的缓缓摇头，很慢，很迟钝，她死死的咬着嘴角，一直隐忍在眼眶里的酸楚在不断的高涨、起伏，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变得模糊，泪水不由控制的跌落下来。
鹅毛大雪很快覆盖了路上的一切，到处都是洁白的，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店里弥漫着清新的百合花香，空调的温度已经上升到29度，有热乎乎的风佛过她的刘海儿，但是林柒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暖意，她颤抖着身体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巨大的悲恸如排山倒海一般将她仅存的一点点理智毁于一旦，剥皮剔骨一般巨大的痛苦和悲伤令她压抑不住的颤抖。
“罗一……”
胸口仿佛被一把巨大的锤子击中，她用力攥紧手机，脑海中只重复着一句话：“不要迟到，等我来接你。”
难以言说的悔恨完全摧垮了所有的理智，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席卷着她，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困难。如果昨天临别前再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会错过那辆倒霉的罐车……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罗一被带去了哪里，现在情况如何，她都不知道。
林柒已经站在崩溃的边缘，想哭喊，想用尽一切办法摆脱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慌与绝望。她想去找他，哪怕已经没有什么希望。
05.
在交警队等待结果的林柒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从未像这样害怕过，整个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警察告诉林柒，“昨晚那辆车出事之后，120很快就来把人抬走了，司机伤的很重，人具体什么情况你要去医院才能知道，我们只负责事故的鉴定，而且那个人不是……”
“哪家医院？”她焦急的打断了民警的话。
“呃……市医院，但是……”
她一分钟都不想耽误，转身跑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警察看着她的背影觉的有点莫名其妙，“我话还没说完呢，真是……”
“您好，你们这昨晚是不是抢救了一个车祸伤员叫罗一？”林柒冲向医院的咨询台，正在工作的护士被吓了一跳，说：“您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
“哦，是这样的女士，您说的昨晚在XX路发生车祸的患者是在我们医院，但是他不叫罗一。”护士说完，抬起头奇怪的打量着林柒。
林柒的心里被画满了问号，她坐在大厅的等候椅上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着那段视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车牌号，那的的确确是罗一的车。
正在她拧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在熙熙攘攘的医院里，格外的清晰。
“小柒？”
她呆若木鸡的回过头，罗一就完好无损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个人就这样凝视着彼此，林柒之前从来不敢和罗一这样对视，但是现在，她却一眼不眨的看着他，生怕自己一闭眼他就又不见了。
罗一看着对面满脸泪痕慌乱无措的林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他叹了口气，走向她。
“小柒……”
雪停了，太阳露出来，温暖明亮，整个大厅都撒满了金色的光线，她以为她一直隐藏的很好的秘密，却在她今天近乎疯狂的举动中被毫无保留的暴晒在阳光下。
短暂的沉默，她觉得无比漫长，片刻，终于听见罗一慢条斯理的声音，甚至夹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你……来找我啊？”
林柒忍不住抬头看他，他深邃的眼睛里有闪闪的光在流转，让她连招架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眼泪瞬间决堤，忍得真的好累，她再也不想掩饰，第一次在罗一面前哭的肆无忌惮。
罗一伸出手，轻轻为林柒擦去眼泪，又为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最后他迟疑了一下，用力把她揽进怀里。
林柒没有挣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的怀抱温暖而安全，闭上眼，似乎能阻隔全世界的不安。因为，他是罗一。
06.
站在ICU重症监护病房外，林柒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到了里面那个躺在床上，浑身缠满纱布的人。她看了看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的罗一，小心翼翼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一叹了口气，“昨晚送你回家之后，我也回了家，后来朋友给我打电话说有急事要去机场，他的车最近在维修，便把我的车开走了，谁想到能碰到这样的事，不过，人没事就好。”他顿了顿，转头看着林柒说：“昨晚知道出事了，我连夜就跟着来了医院，早上又去交警队和保险公司处理接下来的事，那个时候我才发现竟然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本来想今天晚上过去找你，但是，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从他眼底缓缓流出，她承受不了他这样炙热的目光，不自然的想别过头去，罗一却轻轻的将她的脸扳了过来。
“小柒，你在担心我对吗？”
林柒叹了口气，重重的点点头。
她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像有一种长久笼罩在心里的东西被人瞬间揭开，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罗一突然伸出手，毫不迟疑的用力将林柒死死扣在怀里，几乎要窒息，林柒却一动不动。
“小柒，我们在一起吧。”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甚至还带着微微的颤音，林柒被他抱在怀里，她睁开眼，看到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有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影里飞舞，她慢慢闭上眼睛，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