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星球 9 低等生命

09 低等生命

诺曼开始担心，这种担心不无道理，也因着有迹可循愈发加重。

某个古老的微生物星球，躲藏在一片银白色大地里的东西正以某种方式凝视他，观察他，将托菲特一号，绘图员和战士藏了起来。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己还活着，还能在星球上移动？

他开始猜测可能的生命形态，钻在其他物种生体里产卵或是拥有释放干扰素的腺体。总之是些丑陋无耻的家伙。

他记得很多事，每一片曾踏上过的星球，有欢迎、期待、冷漠、暴力，毫不知情的恐慌，蓄势以待的战争。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厌倦。他知道自己和家族里的任何一个成员都不同。父亲喜欢杀戮、占领，为荣誉不惜生命。一个战士，彻头彻尾的傀儡。

诺曼觉得父亲和燃烧的无限战士没有区别，滚热的火冰凉的温度。他们的太阳也是巨大的冰块，千年不化，只知道无脑生长，野蛮扩张，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能不做，从来不会考虑。

而他自以为的思考，到后来也渐渐被自己嘲笑。试图凭借经验或以长者口中的天赋异禀推测将面对的处境时，他常常败下阵来，直到为存活拼死一搏时，杀戮大开，才侥幸获胜；直到险象环生杀戮成病，成为和稈芩酒一样平常之后，他不再精心准备，苦心筹划。

看上去精神饱满，熠熠生辉的脸上，写满了英雄般的胜利。

“诺曼必能委以重任。”对于这样的褒奖他毫不在意，他甚至不在意会遇见什么，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将一切交给不可知，不可知和精打细算并无不同，他无法体验两者的不同，更不用说从中发现哪怕一丝一毫的新奇之处。

然而他也不会遗忘曾被其他生命不经自己同意的在体内产下后代，这种羞耻和无助叫他奔溃。好像被控制和蚕食了一部分身体，但却清晰的意识到那被侵占的部分依然属于自己，他曾一度偏好食用黄褐色藻类，一种腥臭腐败的香味，每天他饥肠辘辘，贪得无厌，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贪婪的暴饮暴食，这种低贱作呕的饮食行为。

他疯狂地驾驶着飞船前往生命委员会要求替换生命。凭借诺曼·佩德特的功勋已经拥有11次复制生命的机会，这几乎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星系生命委员会正因为掌控生命复制技术而变得神秘，没人知道生命委员会究竟由谁操控，于是理所当然的相信其一切权力的执行受命于星系最高统治——星系委员会，甚至那个从未露过面的星系委员会会长，萨斯·奥古利维诺。

星系生命委员会拒绝了他的请求，原因是不该轻易浪费复生。这算什么狗屁理由，一个虽活着却和低等生物一样的生命有什么值得留恋，“何况我自己挣来的权利，为什么还需要你们批准，那样的权利本应当直接归属于我。”

有一刻他希望自己不过是个无知无觉的战士，诺曼甚至羡慕那样简单粗陋的生命。

他对低等生命产生某种隐匿的感情，这种感情与星系委员会高高在上的冷漠截然相对，黄褐色的漤苜菕藻也不再那么不能忍受，趴在地上蜷曲着身体，躲在泥藻腥臭的河边也不再让他作呕，一开始他觉得奇怪，后来连奇怪的感觉也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