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花香

图文｜鲍鲍

昔时花香

我的小学和初中生涯是在村里度过的。那个位于华北平原北部的小村庄，无山无水无风景，唯一值得骄傲的，是这两所村里人自办的学校，教学质量可以与乡里的重点学校媲美。尤其那所中学，是在我爷爷还年轻的那个年代建立的，我的父辈们也在那里读过书。

校园里有一棵很大的合欢树，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在花开时捡落在地上的合欢花。树下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我爷爷还有其他建校元老的名字。那时我爷爷还是村里的支书，据说后来在计划生育最紧张的时期，我爸和我妈偷偷生了我那二胎的弟弟，我爷爷因为是共产党员，却没有坚决拥护党的政策，便引咎辞职了。

小时候家里穷，妈妈为了省钱，给我买衣服总是挑男孩子样式的，这样我穿过后还可以再留给弟弟穿；当时我还很调皮，总是剪个短发，乍一看就是个假小子。

有次上历史课，我前面的同学回答过问题后，老师非要我这个坐在后面的“男生”起身接着回答。我知道她喊我，可是当时生气的很，脾气又倔，想我又不是男生，凭什么要起身？老师一看我纹丝不动，也生气了：“后面这个男孩子怎么还不起立？”全班同学反应过来后便哄堂大笑：“她是女孩子！”

那个年轻的女老师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向我道歉，弄的我也满脸通红。所以待我答错题后，特例没有被罚站，这位女老师因为错把我当做男生，唯恐伤了年幼孩子的自尊心，就赦免我坐下了。自此以后我妈再想给我买男孩子衣服时，我就强烈抗议再不肯穿了，也是从此开始精心留起了长发。

那个教历史的女老师是别的村子里的，她后来嫁给了我们村一个家境富裕的男人，就住我们家不远。那个男人还算俊朗，会做点小生意。婚后她还在村里教书，后来有了个女儿。我记得她写得一手好字，板书很认真，觉得哪个字写的不满意一定要涂了重写。读大学时的一个春节我回老家过年，听说她想了办法就要被调到市里去，和丈夫两个人正闹离婚。再后来听说她已经走了，带着女儿嫁给了市里的另外一个有钱人。

小学毕业至今我未再见过她，也从未再交谈过，即使再见，她肯定已认不出当年那个假小子，可是我还记得那堂课，记得当时她还喜欢扎马尾，记得她写字时认真的模样。

学校的老师来自于十里八乡，当然近水楼台，更多的还是我们村的人。我记得上小学时就有一个代课老师，是村子里的年轻小伙，不知哪个学校刚毕业，他看着很单薄，戴着眼镜，不喜欢说话，老是记不清我的小名叫妮妮，另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小姐姐叫琪琪。

当时我妈和那个小姐姐的妈妈是好闺蜜，我俩也经常穿姐妹装，扎一样的小辫子，背一样的书包，双胞胎似的，确实容易让人混淆。

我已记不清他当时教的什么课，只记得他代课没多久就走了，据说是因为学历不够高，被别的老师给代替了。

因为木讷的很，他还经常被村里人嘲笑，后来他娶妻生子，有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有一年他母亲因病去世，家里一下子负债累累，他因此第一次跟随村里人跑到四川打工。可是没多久就传来了噩耗，说他出了事故死在了工地上，他老婆一听就晕了过去。

又过了一两年，他老婆招了一个女婿来，还住在他们原来的家里，又生了一个儿子。听说他老爹在原来的房子旁边又盖了一间屋单住，平时只照看亲孙子，亲孙女和后来的“孙子”一概不管。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的事情后，我一下子想起来一件小事：不记是哪一年，我还小，跟着奶奶去了他家串门，他在看书，抬头看见我，笑着说：“你是叫妮妮还是叫琪琪？”

很多事，很多人，因为长时间不回老家去，渐渐都记不清了。可是还有那么一两个人，一两件事，简简单单，却像是一缕花香一样，时光匆匆，花开花败，那香气却萦绕不散，时不时地提醒我一下，原来曾经也有那么美丽的花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