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大义考》知言养气章（一）何为不动心

师徒两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孟子不屑与管仲为伍，激起了公孙丑的争辩之心。管仲虽然不似圣人心地，但毕竟事功盛大，远胜口说之徒甚矣，假使夫子造王霸之功，在心地造诣上可否胜得管仲，如胜不得，则有何可不屑于管仲？公孙丑遂接着发问，以夫子仁义道德，如果得齐王加卿相之尊，施展抱负，称王称霸恐怕都不足为异。及至如此，牵于利害，夫子心动否乎？

公孙丑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

孟子道，我四十岁便已不动心，“道明而无所疑，德立而无所惧。（张居正直解）”不疑不惧，凡事从容应对，不牵于毁誉得丧，故能不动于心。

公孙丑道，若是如此，则夫子远胜孟贲矣。孟贲是当时闻名遐迩的大力士，东周列国志称其“水行不避蛟龙，陆行不避虎狼，发怒吐气，声响动天。人畏其勇，莫敢与抗。”公孙丑意思是孟子当天下之重任，仍能此心不动如山，则远胜仅能扛鼎举重的孟贲。

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

孟子道，此心不动倒也不难。告子即先我不动心。公孙丑便问，若要此心不动，有何理路可至？

曰：“是不难。告子先我不动心。”曰：“不动心，有道乎？”

公孙丑想了解不动心的工夫下手处，但我们暂且打住，不动心的说法此时对我们还是有些笼统。到底何为不动心？为何要不动心？这些最好先搞清楚。不然云里雾里实在不知夫子所云何物。

试举例子，一件心仪之物打折了，我们可以说动心了。遇到心仪之人，也可说心动了。那这是不是不动心要对治的对象？达到孟子不动心的境界和功夫，见到心仪之人是不是就不会心动了？

再来，我们拿段子说事。有人出钱让你离开你的现任，多少钱你会动心？一万？十万？一百万？一个亿？你好好想想。如果你已修得此心如如不动，你会如何看待此事？

两个例子一正一反所指不同。遇到心仪之人，动心是人之常情，便是圣人再世，动心亦不为过。如不动心，何以牵手作伴，人类何以繁衍？

出钱买你离开现任必然存在争议。对于有的人来说，感情不如金钱给予的安全感充足，对于这些人来说，感情会变，但金钱不会变，更不会离你远去，那是踏踏实实的安全感，是走路有底气的根本，所以出钱离开现任，只是筹码够不够的问题，哪怕对方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伤心，说到底，还是一个私心。

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其实感情和睦、不忍对方伤心难过以及坚守良知等等才是重要的，和金钱无关或胜得金钱，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我们不要武断地认为这世界不存在这种人，而是要清楚我们虽然身形都相似，但最大的区别还是在脖子以上，绝不能自己认为世界如何如何，别人也同样认为世界如何如何。不然为什么王多鱼最后还是在遗产和夏竹间选了后者？不就是因为这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心声吗？所以，修得此心不动，自然拎得清心中的道义，清楚该如何选择。

所以不动心绝对不是凡事都不动心了，明明开心的事却要故作深沉，明明悲伤的事偏要无动于衷。也不是心有惊雷面如平湖那样的心术，更不是修得此心如槁木死灰万念不起。恰恰相反，心最好的状态，就是如阳明先生说的那样：活泼泼地。自然发用，不强行把捉，当行则行，当止则止，若如此，自然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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