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美好

偷来的美好

我朝妹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便轻手轻脚朝屋里走。妹妹立即会意的，站在家门口“放哨”，以防提前回来的父母撞见。

虽然明知父母是去走亲戚，没那么快回来。哥哥也去了邻居家，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但我的心仍砰砰地越跳越快。

房间不大，空荡荡的，腿却沉沉的，迈不动步。一想到柜里躺着我最爱看的《故事会》，想起那个连载故事的结尾，还锁在柜里的某本书里。

想着它还在等我翻看，我突然有了力气，继续朝前走。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爸爸答应毕业考试完就给我们看的，我只是提前看看，没关系。”

那扇漆黑的木制衣柜，已经在我的面前，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捏着灯绳，拉亮了电灯。光透过玻璃灯泡，菊黄温暖地洒下来，暗沉的屋子有了些许光亮。

我一只手用力拉着衣柜门上的锁，另外一只手把细长的铁钩伸进去。书，整齐、安静地躺在衣柜右侧，我的手因为紧张微微发抖。等铁钩靠近，我屏住呼吸，一点点挪动着。铁钩慢慢挪移到书的边缘，我便轻轻往外拉。谁知刚拉出来不远，手一抖，书从铁钩旁滑落，滚到没有光亮的暗处。

怎么办呢？怎么把书拉出来，又保证余下的书不歪斜？千万不能让爸爸看出破绽，不然准会挨一顿胖揍。我在衣柜旁着急地走来走去，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好跑到门口搬救兵。

妹妹来后，我们分了工，她左腿屈膝半蹲，右腿朝后伸直，整个身体的力量集中在两只手上。她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拉着衣柜上的挂锁，衣柜和门之间有了一条宽的缝。有妹妹助阵，我不再紧张，握铁钩的手也不再抖动。

铁钩顺利地到达书的前端，稍一用力，就钩住一本。铁钩稳稳咬住猎物，慢慢往外拖。拖到柜门附近一拉，书就从缝隙掉落到地面。

同样的，第二本也从柜子里掉出来。我和妹妹把书捡起，藏到自己房间的竹席下，又赶回来协力把剩下的书本，用铁钩轻轻挪移着靠拢，直到他们齐整地码在那里，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才把铁钩放回灶前。

下午，爸爸妈妈回来了，我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心地围上去，而是心虚地躲在一旁做家务。爸爸妈妈见我和妹妹这么懂事，特地表扬了我们。我和妹妹窘得小脸通红，惭愧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过了几天，见他们没有任何动静，我和妹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吃过晚饭，我们早早做完作业，就借口复习功课溜回房间。趁爸爸妈妈还在忙，我们把房间门栓好，偷偷把书从席子下的稻草里扒出来。

然后，一起坐在狭长的木凳上，拿着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电灯泡橘黄的光，暖暖地披在身上，印下一个柔软绵长的影子，黑乎乎地趴在泥巴墙上。

爸爸妈妈忙完，准备睡觉，夜也深了。窗户透出橘色的光，清楚地告诉他们，我们还没睡。“快睡了，明天还要读书。”爸爸隔着堂屋催促的声音传来。“好。”我和妹妹异口同声答道，但身子并没动。

正看到精彩处，怎么舍得放下。我翻翻剩下的书页，还有厚厚一叠。决定把这个故事看完就睡。

又过了一会儿，爸爸的催促声再一次响起，我们期待的结尾还没看到，但又担心被爸爸发现，只得恋恋不舍地合上书，藏好、关灯、睡觉。

躺在床上，故事里的人和事在脑海浮现着，我猜测着结尾的各种可能，翻来覆去睡不着。所幸爸爸妈妈白天忙于农活，一会儿就传来他们的呼噜声。

于是，我轻手轻脚起床，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灯。灯一亮，妹妹也一咕噜翻身坐起，原来她也没睡着，等着看故事的结局。我朝她嘘了一声，翻出书递给她，靠在各自的床栏静静看起来。

好不容易把心里惦记的故事看完，心满意足地躺下睡觉。那些人又闯进我的梦里，在梦里闹腾起来。等到早晨，爸爸催了几次，我和妹妹才打着呵欠掀开被子。心里暗想，今天晚上不要看太晚了。

可是，一捧到故事书，早上的想法就抛到脑后。连续几天，我和妹妹都哈欠连天，直到我们的书看完、交换，又看完。然后，我们又在心里，默默谋划着下次偷书的时机。

为了避免被爸爸发现，每次只拿两本。看完了，趁妈妈开衣柜拿东西，主动请缨帮忙，趁机会拿到钥匙，把书混进去，又换两本没看的出来。

我和妹妹就用这个办法，把衣柜里的故事书全看了个遍。为了看书，我把全部的聪明才智，用到偷书、藏书、看书上。

直到成年了，我和妹妹主动坦白，爸爸才知道，我们偷书看这回事。现在想来，那个书本匮乏的年代，年幼的我们，为了看书，花费的心思，是多么的可爱和难得。也要感谢那些书本，陪伴我们，快乐地度过了无数美好的夜晚。

现在，看书，变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反而看得少了。工作、家务，都在分割着有限的时间。闲暇时，拿一本书，坐在日光里，那一段时光也跟着变得温暖、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