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条河(十一)大牛

在我很小的时候，姥爷家养了一头黄牛。

在当时，山上路还没修好，播种机进不到地里，播种收割都要靠人力，家里有头黄牛，可是省了太多的人力了。

于是，姥爷家的黄牛就成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宝贝了。

我的二舅早年外出闯荡，没有田地需要耕种，但是大舅，母亲和大姨都是在山里生活的，每到农忙的时候，姥爷都会赶着黄牛一路慢慢悠悠的去每个孩子家里帮忙。

姥爷是个勤劳的人，早上起的很早，晚上睡得也早，老黄牛随他，作息规律也是好的不得了。每当朝阳升起，姥爷匆匆吃过早饭，就带着黄牛上了山，找一处朝露还未褪去的鲜嫩野草，让它大吃一顿。这样悠闲了半个多小时，姥爷就会牵着它来田里开始耕种。

放牛的人总是会带着一根鞭子，但是姥爷从来没有抽打过这只老黄牛。当需要黄牛前行，姥爷就会用鞭梢扫一扫黄牛的臀部，需要调转方向，姥爷就扫一扫它的大脑袋，黄牛相应作出动作来，相当默契。

有时候活儿忙完了，天色还早，姥爷会在山坡上找一处野草茂盛的地方，让这只黄牛也吹一吹风，晚霞照应它的毛发上，有如金光。

忙了一天之后，回到家里，姥爷会让我们端出一大盆的清水，黄牛就凑上去大口喝起来。

夜间，黄牛会被拴在我家院子里的秋树上，夏天傍晚树下蚊蝇很多，黄牛身后总是跟了很多，它不厌其烦的甩着尾巴，有时候，姥爷也会用鞭子帮它赶着这些讨厌的苍蝇。晚上起夜的时候，它会抬起那双大眼睛看看我，然后又低下了头。

当所有的地都犁了一遍，黄牛的工作终于做完，这时候它终于可以跟着姥爷回家了。

它来了很多个夏天，也许三四个，也许六七个。

最后一个夏天，天气很热，它在我们家相当辛苦，姥爷说他们在回去的山路上，这只牛跑的飞快，它知道终于干完活儿了，可以回它自己家里好好休息了。

后来放假，我去姥爷家里，牛棚里空荡荡的。我问姥爷，牛去哪儿了。

姥爷说：它今年夏天干完活儿回来就生病了，后来找医生配了些药，没缓过来，死了。

我“哦”了一声，这只黄牛，它终于不用再干农活儿了。

之后，姥爷再也没养过牛，改养了很多兔子。而地里的农活交给了生产队里的耕种机，山上的人们也都不再需要养牛了。

后来，当我在课本上看到臧克家的《老马》，又再次想起了它，想起了它那晚霞映照下金色的毛发，还有夜里囧囧有神的大眼睛。可它，毕竟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