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阄(一)

“你有没有秘密？”我刚坐下，吴大姐没头没脑的问，不等我回答，她继续自言自语似地说:“就是那种压在心底好多年，不能和任何人分享，包括父母、姐妹、闺蜜、老公，总之是除自己之外的所以人。你知道这种秘密有多沉重吗？它折磨着你的白天和黑夜，它像一块巨石，压得你喘不过气；它更像一只大手，把你牢牢攥在手心，让你动弹不得。”

那天我遇到吴大姐的时候，她正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痴痴发呆地盯着脚下，好像被施了魔法，一动不动。

吴大姐是我以前的同事，去年刚刚办了退休。我和她在一个办公室三年，感觉她是一个不吃亏的人，说话做事比较刻薄，和同事关系处的也很紧张。说一现象吧，本来大家聊的很开心，开玩笑，互怼，气氛和谐。可是她一进来，大家立马不说话了，空气中只飘着两个字“尴尬”，大家都怕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触到她的神经爆发起来，我们私底下给她取外号“惹不起”。

也许我是后来的同事，也许我这人大大咧咧，比较二，她待我还是比较不错，她退休走的时候，我是唯一请她吃饭给她送行的人。

一个月来，这是我第四次在公园遇到她，和前三次一样，她依旧坐在这个长凳上发呆。

我坐下来，挽住她的胳膊。那个下午，在那个幽静的公园，闻着清新的花香，她给我讲了下面的故事。为了叙述方便，我用第一人称来写吧。

我上高一的那年冬天，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妈突发脑溢血，虽送去医院还算及时，可还是落下后遗症，下肢完全瘫痪，左手能动，右手完全没有知觉，说话口齿不清，但脑子是很清醒的，总之就是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顾。

我大姐，两个哥哥都已经参加工作，小妹上初二，爸爸在银行工作。

妈妈在医院住了四十多天才出院，回家后爸爸犯愁了，他不能舍下工作来照顾妈妈吧，况且爸爸是个工作狂，这么多年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一直是单位的业务主管。他是一个视工作如生命的人，家里的事情基本不操心，都是妈妈在操持这个家，爸爸回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吃饭睡觉，他不会做家务，让他照顾妈妈不太现实。

爸爸就和妈妈商量，决定让一个孩子来照顾她。让谁照顾呢？“开个家庭会议吧。”爸爸说。

爸妈把我们兄妹五个叫回家，和我们商量妈妈的照顾问题。爸爸说:“你们兄妹五个，谁照顾你妈，等我退休的时候，谁就接替我的工作，去银行上班。当然，你们三人，”爸爸扭头看着大姐和大哥二哥，“你们三个有工作了，就好好工作吧，照顾你妈就在老四和老五中间选一个吧。”

大家一起看着我和小妹。我和妹妹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爸爸看着我俩，问:“你俩商量一下，谁回来照顾你妈。”我把头扭到一边，假装看院子里正在觅食的几只鸡。“我可不愿回家照顾妈，有脏又累，可我又想接替我爸爸的班，去银行工作。怎么办呢？就没有一种办法既不用照顾我妈又能去银行工作呢？”我在心里暗暗打着小九九。

这时，小妹说话了，“爸爸，我回来照顾妈妈，让姐姐继续上学吧，她学习比我好，以后能上大学的。”

爸爸还没说话，大姐说:“不行，这样对老五不公平，凭什么让最小的承担，对不对，爸爸？”大姐扭头看着爸爸，爸爸点了点头，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抬手一挥，说:“这样吧，为公平起见，你们两个过来。”爸爸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的饭桌旁，从桌子底下的本子上撕下一张纸，一边用剪刀裁剪，一边说:“抓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