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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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滨郊边的机场上，站满了人群，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把鲜艳的彩旗，等候着天皇特使所乘飞机的到来。

  机场周边，全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每隔十米就一个。

  郑明站住人群中，不时的向西边的天空望上一望；天空蔚蓝，只有三、五朵白云悠闲的飘荡。进入机场时，郑明的全身都被日本士兵搜身过，即使他亮出南京驻哈尔滨办事处处长的身份，也没有用。看来，日本人对这次迎接特使做足了安保方面的工作。

  距离郑明一百多米的另一头，他看见楚风带领着满洲国的欢迎队伍，时不时的将目光看向他。

  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跑进机场，紧跟着的，一两辆小轿车。

  汽车停稳后，武藤太郎从汽车上走下来。他先是将机场上的欢迎队伍看了看，似是很满意欢迎队伍的阵势，点了点头。

  天边隐隐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机场上的人们纷纷抬起头来，向着轰鸣声处仰望，却只见蔚蓝的天空，连飞机的影子都看不到。

  随着轰鸣声渐渐的加大，眼尖的一些人已经从天边的云端中看到了一个黑点，在他们的指指点点中，大家才看清，那确实是一架飞机。

  飞机飞得更进了，只见飞机并没有急着落下来来，而是绕着哈尔滨的天空飞行了一圈后，才对准跑道落了下来。

  飞机停稳后，机舱门打开了。等候在机场的欢迎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随着欢呼声中，机舱门口处出现一名五十多岁、西装革履、戴着一顶礼帽的男子，他蓄着一抹仁丹胡须，一脸沉静的表情。看到机场迎接他的人群后，特使摘下头上的礼帽，对着人群扬了扬，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武藤太郎最先走上前去，候在旋梯下，和特使握手寒暄了几句后，陪伴着特使走到早就准备好的宾礼台前。

  等候在机场里的各路代表，排着队走上前去，一一和特使握手。一旁的武藤太郎充当着介绍的角色。

  郑明和特使握手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见这特使虽然外表一团和气、彬彬有礼，但目光中却有着深藏不露的沉静。

  这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物，郑明心想。这是他对特使的第一个印象。

  在介绍楚风时，特使好似对他很热情，相互间握手的时间，也要比别人长久了些。

  特使用日语对楚风说：“楚处长一表人才，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简单的欢迎仪式举行完后，特使坐上汽车，在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护送下，浩浩荡荡向着哈尔滨的街里驶去。

  郑明满怀心事的跟在车队的最后面。他已经知道周云她们并没有制定出可靠的刺杀计划，所定下的几个计划，完全无法实施；日本人在安保方面做的太全面，几乎可以用无懈可击来形容。

  两天前，郑明曾经和满洲省委通过信，他向省委提出由自己前去刺杀特使，但被省委否决了。满洲省委让他千万不能暴露身份，要继续潜伏在敌人身边，切不可一时冲动而耽误了接下来的潜伏。

  郑明在心里叹口气；如果就这样让特使活着离开哈尔滨，他实在是心有不甘；他对不起那些为驱赶日寇而牺牲的中国人。

  他在思虑着。

  郑明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场出乎他预料的袭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今天的一大早，周云来到韩子峰他们的住处，想要和他们再次商讨一下袭击计划中哪个更有利些。

  她在一进入屋中时，并没有觉察到他们四个有什么异样，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韩子峰用不动声色的眼神和其他的战友们交流了一下。直到她被困在地下室时，完全没有办法出去时，她才察觉到刚进入房间时，他们所显露出的异样。

  “周政委来了，我有个东西想要让你看一看，在地下室里。”韩子峰说着，打开了地下室的暗门。

  周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不明白地下室里会有什么东西，难不成韩子峰又有了什么新武器？

  她走入地下室中，地下室里暗黑一团，她刚想让身后韩子峰拿蜡烛来照亮，却见韩子峰快速的闪了出去，随手把暗门关上了，也把最后的一点光亮阻隔住，把她彻底的留在黑暗中。

  韩子峰隔着暗门说：“对不起了，周政委，如果有机会，我会当面和你道歉的。”

  韩子峰的话，一时有些让周云发懵，不知他究竟有何所指？但这发懵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她就明白了韩子峰他们把她关在地下室中，想要干什么去了。她连忙跑到出口处，想要推开暗门，但暗门纹丝不动，已经被韩子峰从外面牢牢的插上了。

  “你们不许这么做！”周云喊道。但外面没有人回应她，她只听到外面他们正在收拾出发前的准备。

  周云捶打着暗门，又喊道；“李非！李非！你不能听韩子峰的话，快帮我把门打开。”

  一阵脚步声走过来，停在暗门前，是李非。他慢慢的说：“周云，我们大伙背着你已经商量过了；我们根本没有太好的把握来刺杀特使，只有选择最后一个办法了。你安心在里面待着吧！我已经在里面放了些水和食物。我们即使杀不了特使，也会让他知道我们中国人是不会屈服的。”

  “你们这是在蛮干！”周云喊着，“只会徒劳的送命。但即使要去刺杀，也应该带上我，我是你们的政委。”

  外面的李非沉默了片刻，再次说道：“这件事就不劳你了，多你一个，也是无益。再见！”

  “出发吧！”外面的韩子峰说沉着冷静的发出了命令。

  一串脚步声离开了房间，只剩下周云在地下室里懊恼的捶打着暗门，企图打破这扇黑暗中的门。但她的努力是徒劳的，这扇暗门很结实，牢牢的镶嵌在水泥砖中。

  周云徒劳的一顿捶打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打开这扇暗门。她悲伤的坐在地上，埋怨自己的迟钝；上次她们商议刺杀计划时，韩子风露出那种不可琢磨的眼神，就已经透露出这种想法。

  就在周云关在地下室中自怨自艾时，韩子峰带着三人已经走上了哈尔滨最繁华的那条中央大街。

  他们没有直接走上中央大街，那样他们是过不去的；一队队的日本兵站在街上，任何一名行人都会被轰走，只要稍有怀疑的人，都会被直接关起来。他们先是顺着另一条道路走过去，然后顺着胡同，向着中央大街处靠近。

  来到一条胡同口，远远的，韩子峰他们看见那里站立着一名日本士兵，持着长枪站立在那里。韩子峰让摆手让他们先等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向那里走去。

  还未走到日本兵跟前，他的行动就被日本兵发现了。那名日本兵对着他吆喝着，同时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了他。

  韩子峰吆喝着，假装听不懂日本兵的话，又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同时装作喝醉酒的模样，脚步踉跄着。

  日本士兵恼火起来，向着胡同里走过来，想要给眼前的醉鬼来来几枪托子醒醒酒。就在日本兵来到韩子峰的跟前，举起步枪想要砸下来时，韩子峰一个欺身，一阵风似的来到日本兵面前，一手摁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发出声音来，另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脑袋，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日本兵顿时没有了知觉，全身软踏踏的倒了下来。

  韩子峰拽住他，迅速的把他向胡同深处扯过去。三下五除二的把日本军服扒下来，穿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示意同伴们守在胡同的最近处，而自己则拿着那把长枪，大摇大摆的来到方才日本兵站岗的地方，替换成了日本兵。而五十米外的日本士兵，并没有发现这一细微的变化。

  一个多时辰后，道路两旁的人群骚动起来，在指挥人员的指挥下，开始挥动起手中的旗帜。从远处，一长列汽车向这里驶来。

  特使的车队来到了。

  韩子峰向胡同里的战友们发出了指令。

  程四城把身上的手榴弹都打开了底盖，放到身上的衣兜里，身上能塞进手榴弹的地方，都放满了。李非打开手枪的保险，拉动枪栓，将子弹推上膛。潘嘎子则把两把手枪拿出来，一手一个，跃跃欲试的跟在二人身后。

  车队最前面的，是一辆运兵车，上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紧跟着的，是两辆小车，车上同样的，坐满了日本兵。

  韩子峰望着眼前驶来的车队，他迅速的判断了一番，意识到后面那辆车上插着日本国旗的汽车，最后可能是特使所坐的汽车。

  那辆车渐渐的近了，韩子峰衡量着距离，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字：“9、8、7……”

  看看距离已经差不多了，韩子峰拿起手中的长枪，向地上顿了两下。这是开始行动的信号。

  程四城第一个冲了出去，他急速穿过胡同，来到大街上，对着驶过来的一辆小轿车扔过去两颗手雷。随即一阵爆炸声震惊了大街上欢迎的人群，众人来不及多想，纷纷四下里逃散开来。

  一颗手雷在汽车前部爆炸，顿时将汽车炸得翻起滚滚浓烟，被迫停了下来。另一颗手雷在车后面爆炸，却只是将车玻璃炸碎。

  爆炸声让整个车队停了下来，车上的士兵纷纷跳下车来，向着爆炸的地点赶过来。

  程四城继续拿出怀里的手雷，持续的向着车内扔着手雷，终于有一颗手雷顺着炸坏的玻璃，扔进了车里，随着一声爆炸，汽车被炸得扭曲，车盖都被掀开。

  反应过来的日本士兵们对着疯了一般的程四城，纷纷开枪射击。就在他想对着后面的一辆车继续扔手雷时，四、五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踉跄着的程四城想要扔出手中的手雷，却没有了力气，只将手雷扔出去了十来米，就倒了下去。

  李非看到被炸毁的车辆内，被炸死的人中都是穿着军装的日本人，就知道这里不会有他们想要刺杀的特使。他先是连续开枪，将最近的几名日本兵打死。心里想着要赶紧冲到第二辆汽车那里，那里肯定会有特使在里面。但蜂拥而来的日本兵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所有的火力都对着他。子弹一时之间，如骤雨般倾泻而来。

  看到李非吸引住了敌人的火力，潘嘎子不再犹豫，纵身向后面的那辆车奔去，一边跑一边对着车辆开枪，将汽车的前玻璃打得粉碎。在他还想对着里面的人开枪时，对面的日本兵对着他射来一排子弹，将他打倒在地。

  看到倒下的潘嘎子，李非将身体掩在电杆后，他回头看了眼韩子峰，见他半蹲在墙边，也在用目光看着他。无言中，两人做了最后的道别。

  李非再次冲出来，对着车里持续的开着枪。

  车内的特使吓得惊慌失措，想不到自己刚一踏上哈尔滨的土地，居然就遭到了袭击。他身旁的两名护卫护卫，见到逼近的杀手，连忙用身体挡住特使，让子弹打在自己的身上。

  李非踉跄了一下，胸口处仿佛被铁锤击打一般，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日本兵一窝蜂般的冲了过来，将已经倒在地上的三人按住，生怕他们再次站起来。

  枪声停止了。只留下那辆被炸毁的汽车，仍旧不断的冒出浓烟。

  看到汽车已经被日本兵团团围住，里面的特使才长出一口气，他推开身上已经死去的护卫，长出一口气。

  特使所坐车辆的后面，是武藤太郎的车辆，整个刺杀行动他都看在眼里，心头又恼又急。但子弹横飞间，他却不敢下车，直到看见刺杀的人都被消灭后，才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向特使的车辆跑过去。

  特使走下车。他的车辆司机和护卫都已经死亡，他只有去坐上武藤太郎的车。

  武藤太郎搀扶着特使，向自己的车走去。眼下，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武藤搀扶着特使的胳膊，想要说些道歉的话，却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有一点是已经意识到了，虽然特使没有被刺杀，但自己已经没有了再在哈尔滨待下去的理由了。不过，还好特使没有被刺杀，否则自己都要跟着他去了。

  正在为这一点庆幸的武藤，猛地听到了一声枪响，他搀扶特使的手，感觉到了一阵颤动，看到特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大张着嘴，胸口冒出大片的血迹。

  武藤太郎吃惊的回过头来，看到不远处一名日本士兵正端着枪，向着特使又持续的开了两枪。

  特使瘫倒在武藤脚下。

  反应过来的日本兵，纷纷将子弹射向墙边的韩子峰。

  一抹笑意浮现在他的脸上，而后，他倒在了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