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词

邓士俊住进新租的房子, 他看着明净的房间, 呆呆地出神.

邓士俊过去在北京的两年, 玩命努力, 盼着回上海大展鸿图.

他要让所有敌视他才华的人闭嘴.

他早就明白, 当超越别人一点点的时候, 身边的人会试图骑到头上, 当超越别人极多的时候, 身边的人会争相跪到脚下.

他相信自己的天才, 信贷一线摸爬滚打了三年, 经历大风大浪, 没有任何大的失误.

客户缘很好, 客户中曾有几位比他大十岁左右的身家过亿的女士非常乐于嫁给他.

然而邓士俊现在坐在这屋里, 却感觉在北京的经历就像昨夜的孤枕黄梁.

在总行工作过又怎么样呢? 银行业各公司各条线各地区平均半年换一个行长, 诸侯林立, 鱼龙混杂. 自己在北京伺候两年大领导, 表面风光, 实际上还是一个卒子, 无非是见过了更多大世面的卒子.

自己凭着内幕消息的投资, 因为令家的突然倒台, 灰飞烟灭. 薄家的日薄西山, 也让他的大领导卷了铺盖.

邓士俊没想到自己是光着腚回上海的.  刚交三个月房租, 已是囊中羞涩. 这情形, 比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更加窘迫.

邓士俊的家人住在上海的另一个区, 不远, 但他绝对不回家住.

按家人的想法, 他就早应该找个妹子生娃了. 只有大傻蛋才会将房子的首付花到职位调动上.

从小到大, 他老妈做的并不是扶起他的自信, 而是不断地让他相信"自己是个笨蛋". 似乎所有智力上老妈不理解的事情, 都是没有意义的.

长大后, 他才明白老妈的所有努力, 都是将他驯化成父亲那种完全服从的人.

他的内疚是她最得力的武器.

可是他不能完全抛弃内疚, 那样的话, 他将如何自省呢? 他必须区分出来哪些是自己真实的挫, 哪些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幻象.

邓士俊想起了当年的女朋友李婷婷. 她已经嫁为人妻, 可能已经生了孩子.

他不爱她. 他曾经爱过她, 可能吧, 可能是爱过的.

他每次搂着她谈自己的将来, 她总是告诉他, 不用这么拼, 她已经很满足.

她会捌着指头为他算账, 算以那时的收入, 怎么花, 可以与世无争地过太平日子.

所有朋友都觉得他找到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女子, 可他却觉得婚姻的神圣茫然无存了.

他明白, 李婷婷只想有个男人, 生个孩子, 至于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只在意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 不关心这个男人的思想.

所有看似的美好, 只是因缘际会, 让他成了她的男人.

李婷婷很庆幸自己有一个男人, 而不是庆幸自己有他, 这让邓士俊感觉到侮辱.

他终于和她大吵了一次, 说了恶毒的话. 李婷婷撕心裂肺,不明所以. 他犹豫了一个月, 是否向她道歉. 还没来得及拨打电话, 在街上抬头就遇到了李婷婷和他的新男朋友.

这是他去北京之前的事了.

去之前的第三天, 他和李婷婷的闺蜜赵露还睡了一觉. 赵露是女人中的奇葩. 她和李婷婷全然不同, 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成为闺蜜的.

赵露内心极婊, 搞定了两三个青年才俊, 游走于他们之间, 让他们都感觉到若即若离, 如痴如醉.

然而这并不是她的目标, 她的目标, 是王健林的好几个小目标, 她想在服装设计这个不可能统一的领域里一统天下, 成为武媚娘. 可惜她完全没有心思走太宗高宗的弯路, 老想着一已之力, 一条直线.

当时, 她与邓士俊一样, 良心凄婉, 野心勃勃.

原本两个人只是神交, 然而邓士俊去北京之前, 恰是赵露的三十岁生日, 两个人干脆一聚相送, 一个固守本地, 一个远走他乡, 竟有了江湖儿女的别离之伤. 当夜就苛合了一下. 这一合, 竟成了邓士俊对上海最好的回忆.

想起赵露, 邓士俊干脆拨通了她的电话. 半小时不到, 赵露就跑了过来. 两个人没来得及说什么话, 就在邓士俊还没有适应的床上滚了两小时.

房间明净, 于是俩人搂着聊两句.

赵露的第一个小目标总算有点起步, 痴缠她的才俊, 更多了.

赵露眼中邓士俊的状况, 与他自己的观点不同, 她认为他的情况大好, 实是暴发的前夜, 潜力股.

赵露穿起裤子的时候说: "也幸好你是男人, 如果你是女人, 估计你撑不到三年, 就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了. 希望那个时候的你, 能够记得我是永远爱着你的."

从那天起, 他们再也没有约过.  但邓士俊老觉得, 不管赵露是不是爱了上他, 但自己肯定是爱上了赵露, 不然, 怎么只会对与她上床有回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