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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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灵感来源于以下这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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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年轻人，挑一个吧。”
罗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年轻人，来吧，挑一个吧。”
晚上九点，一条昏暗的小巷，二十七岁的罗西刚刚结束加班。他今天偶然抄了一次近路回家，却听到了这个诡异沙哑的声音。他四处望了望，终于在巷子角落发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没错，就是这里。”沙哑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罗西疑惑地走向人影，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外衣的人，整个脸部被挡在兜帽下面，在月光下显得模糊不清。兜帽人的前面立着一块牌子。牌子上面有一幅十个药片的画。
“你说挑一个……是指这些药片？”
“是的，来吧。”
罗西嗤笑了一声，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骗术。他不欲纠缠下去，扭头要走。
兜帽人突然打了个响指。罗西惊恐地看到巷子口突然被“合上了”。两侧的大楼像是口袋的边缘被人捏紧一样挤到了一起。十颗药片凌空而起，绕着他身子四周缓慢地飞舞。兜帽人缓慢升高，他的兜帽掉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额头上长者两个犄角。
“我向你保证我不是骗子。”已经有三层楼高的兜帽人低头看着面无人色的罗西。
“你可以选择一粒药，也可以选择离开。”
”这……这是要换走我的灵魂么？“
“哈哈哈哈，那怎么可能？这只是我们的实验，人类。你可以不花费任何代价的得到一粒药，也可以毫发无伤的离开。现在，选择吧。”
罗西的大脑勉强运转着，他看了一遍这十粒药，又看了眼兜帽打扮的恶魔。最后匆匆做出了决定。
“我要9号。”
“很好。如你所愿。”
接着罗西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晃过。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还是站在那个昏暗的巷子里，但角落里空无一物，没有牌子，也没有兜帽人。
可是他的右手里多出了一片药。
2
自从吃了那片药之后，罗西开始了半年的疯狂期。
每天都在拼命抽出时间锻炼身体，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他一向是个体质虚弱的上班族，半年后，居然隐隐的快要成为一个肌肉男了。周围人都钦佩且好奇地向他打听减肥的秘诀，或者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的有毅力。罗西每次都是笑一笑搪塞过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随时都能看到的那句话，正是他的动力来源：
“你将死于肥胖导致的多项并发症。”
死神，你大爷。
半年后，那条死亡预告变了。
“你将因冲动犯罪被判刑而死。”
他长出一口气。如果还没有变化，他几乎要以为未来的死亡是不可更改的了。既然自己还能做出改变，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他心头又是无名火起，这死亡预告简直像是随时被人咒骂。
罗西气的要摔杯子。刚一伸手，突然又停住了。
也许……就是自己这个臭脾气。
又过了半年。
周围人看待罗西的目光已经从惊讶转为了敬重。修身养性，现在的罗西和以前那个粗野易怒的莽汉大为不同了。他告别了一群朋友，又交了一群新朋友，现在的他发自内心的待人随和，彬彬有礼。遇事不卑不亢，解决起来条理分明。
于是死亡预告也又一次改变了。
“你将死于一个流浪汉的一次慌张的打劫。”去学防身术散打跆拳道……“酒精中毒。”戒……“飞机失事。”从此只乘火车……”欠下天价赌资被黑社会砍手感染而死。”这什么莫名其妙的，再戒……
罗西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个圣人了。
直到这一天，死亡预告突然又变了：
“死于癌症。”
罗西愣了。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大爷的，我该选10号药片。
3
两年后，罗西彻底放弃了。
他的很多朋友最近都关心地来询问他，为什么变的这么消沉了。他们好多人都把罗西视为一个积极向上，永不言弃，高度自律的人生榜样。罗西也只能尴尬笑笑搪塞过去。他自己心里清楚，根源还是那个该死的公告。
无论他这两年做什么，锻炼身体也好，糟蹋自己也好，甚至又去乘了飞机，死亡预告都再没有丝毫变化。每次他发动药片能力的时候，那四个血红的大字都仿佛在嘲笑他一般漂浮在他眼前。
罗西浑浑噩噩地活着，不知道人生还能有什么波澜。
这一天罗西邋遢地走在街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子。走到十字路口，正好变成了红灯。
罗西不耐烦地灌了一口酒，不管不顾地继续前行。
有能耐就撞死我啊。
“吱—————————”
一辆卡车紧急刹在了罗西面前，司机伸出头来破口大骂。
险些被撞死的罗西突然愣住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车……是真的没有能耐撞死他。
他调出了自己的死亡预告。“死于癌症。”四个字依旧血红地飘在他眼前。
只要有这条预告在……他就不可能死于车祸。
司机已经下车来拽他的衣领子了。罗西摸出钱包，把里面的所有的钱都掏给了那个司机。
“太谢谢你了！”
罗西放声大笑，飞奔着回家了。司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傻b。”
4
又过了五年。
这是他人生中最疯狂最刺激的五年。他成了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当然，最开始他只是一个爱好者。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有着一定规模粉丝群体的极限运动大神。人们激动又津津有味地在网上疯传 着他的那些的运动视频。在住宅区的房顶骑着自行车速降，徒手攀爬世界名胜建筑，钢丝，跑酷，跳伞，高山滑雪，翼装飞行……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世界级的明星。人们到处都在谈论着有一个叫罗西的疯子，他无所不能，也无所畏惧。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真的无所畏惧。
这样刺激的生活，一开始着实驱散了罗西心中的阴霾。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又一次丰富多彩了起来，不，简直是无比绚烂。他做了别人也许一生都不会去做的事，而且做了好多。这五年他感觉自己体验了整个世界。可是无论白天的生活多么精彩刺激，到了临睡前，一切都如同褪色一般，只剩下那四个大字冷冰冰地对着他。
“死于癌症。”
七年了，毫无变化。
他曾经努力说服过自己，每个人不都是明知道自己即将死去而活着么？可是这种如此清晰的直面死亡他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放不下。极限运动的刺激也只能缓解一时。成为明星带来的享受也只能缓解一时。觉得什么都毫无意义的念头和随之而来的疲惫感如同滚雪球一般在他心中日积月累地不断放大。最后，他终于开始去追求超过极限运动的更为疯狂的刺激。
他准备尝试自杀。
既然自己注定会死于癌症，那么自杀会有什么结果呢？
罗西站在大厦天台的边沿，低头看着下面几乎每个人都在录像的围观群众。人们激动地窃窃私语，都以为大明星罗西即将进行什么表演。
反正不可能成功就是了。
他毫不在意地向前迈了一步。
5
“滴， 滴， 滴……”
罗西从一片剧痛中醒来。或者说，他以为自己已经醒来。
“医生，求你了……”
“抱歉，我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在说什么？说他么？
罗西想要看看是谁在说话。可是他发现自己无法睁开双眼。
“那，他还有可能醒过来么？”
“植物人这种事，现代医学不敢下定论。也许某一天他就能苏醒呢。可是以我们检查的结果而言，这样的几率可能会……非常低。”
什么？植物人？他么？
“呜呜呜，怎么会这样……”又传来了几个人安慰的声音。罗西终于分辨出来了，这是自己的亲人。
“那么，你们要怎么选？”
“什么怎么选？”
“以他受到损伤的程度，现在能够维持生命完全靠这套机器。所以……要继续维持下去么？”
一时间无人说话。
不，不，不！我不想死！
对了！罗西赶快又叫出了死亡预告。
“死于癌症。”
罗西第一次在见到这个预告后长出一口气。这么说来，他的家人不会放弃他的。
“不！一定要维持下去！我们不会放弃！”
“那好。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说劝你们放弃，只是这是涉及到以后好多年的大事，你们如果改注意的话，也可以随时来说……”
医生还在尽他的义务述说着。而他的家人也又一次拒绝了。罗西已经放下心来了。
他还是会死于癌症，他的亲人不会改主意的。
等等。
一股巨大的恐怖慢慢地升了起来。
死于癌症。
这并没有说，是他从完全健康的状态病发到因癌症而死。
“对了，还有件事需要向你们说明。”医生又说到。“在手术期间，我们发现他的脑内有一个恶性肿瘤。我们已经摘除了，但在三到五年内，这种癌症的复发几率依然很高，请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不！不！不！
医生和罗西的亲人离开了房间。屋内十分寂静。
只有罗西在脑子里疯狂地不停地吼叫着。
回来！放弃我！不要继续！放弃我！
让我死！！！
6
五年后。
罗西的身体因为亲人的不懈照料，依然维持着不错的机能。
因此罗西一直承受着地狱般的折磨。
癌症果然病发了。两年来黑暗，孤独，病痛不断地折磨着他，无法惨叫，无法缓解。他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死，他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去死。
好在，他快死了。
从亲人和医生在他耳边的讨论他得知，他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的寿命。
太棒了。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我带他来了！”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
罗西已经对任何事都没什么反应了。
“就是你说的什么祖传秘方的大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种人就一点也不可信……”屋里第二个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
“那你说说什么法子可信？！”兴奋转为一声激动的怒吼。第二个人不说话了。
“大师，您请。”
“放心吧，我不是骗子。”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过，我希望你们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和病人独处。”
第二个人发出激烈的抗议，但最终还是被第一个人拉走了。随着呯的一声门响，屋里只剩下了罗西和陌生人。
罗西听到陌生人拉来一张椅子，然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接着，陌生人说话了：
“你好，9号。”
7
罗西迟钝了五年的思维因为这声招呼开始疯狂转动。
他知道？他知道！为什么？！
“我认识你。呵呵，五年前，大概是个人就认识你吧。我是你的疯狂粉丝。我看过你的所有视频，我一直都觉得，正常人都做不到你那么无所畏惧的。你是我的偶像，是我面对困难时的勇气的源头。我一直不知道你到底如何做到那么潇洒从容的面对冒险与刺激。
“直到我选药片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粒9号。
“你明白么？我甚至觉得你欺骗了我。
“你欺骗了整个世界。这算什么？简直是他妈的作弊！你不配被我们崇拜！”
陌生人愤怒地砸了下桌子。
罗西听着这些话，却没有丝毫情绪。五年的折磨已经让他不在意很多事情了。他只注意一件事。
他也选了药片？几号？几号？
几号？？？
“放心吧，我是10号。”陌生人说着站了起来。“我刚才说的这些感想，都是一开始的想法，可是随着情绪平复我还是冷静了下来。即使你吃过9号，你也依然是个伟大的人，是个勇敢的人。我不会见死不救的。”说罢，他把手放在了罗西身上。
罗西能感觉到痛苦逐渐地远离了他。
天啊。
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要抱头痛哭。
“我不想暴露，所以你的症状不会有变化。但放心吧，会逐渐减轻至好转的。你会成为医学的奇迹，呵呵。而我现在要离开房间去被你的亲人嘲笑了。“陌生人说着收回了手。
“那么，希望将来再见了，9号。”
8
已经没有丝毫痛苦的罗西在黑暗中独自开心着。接着他点开了将近五年没再看过的那个死亡预告。然后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你将在黑暗中死于衰老。”
9 and 0
“滴，滴，滴，滴——————”
“哦，这老头终于死了。“
“护士长，他是谁啊？”
“你新来的不知道，他可算这儿的名人了。你看看病历牌。”
“唔，罗西，79岁，重度植物人……嚯，这么多年？！”
“哈哈哈，是啊。不过记录也只能到此为止啦。”
“可是，一直是谁在出钱供给他的维持机器啊？”
“谁知道？听说他好多年前挺出名的，估计很有积蓄吧。”
“啧啧，有钱人……”
“滴，滴，滴，滴——————”
“实验完毕。”
“唔，很好。看来9号的灵魂残留的最少啊。”
“是啊，选这个的至今还没有个好下场。”
“哈哈哈，对了，有个事很好玩。那些人类总以为我们要用药交换他们的灵魂。”
“哦哈哈哈，实验材料哪能换掉。“
“说的是啊，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