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的阿巴亥》六 富察氏的辛酸
文｜宝葳
富察嬷嬷低着头，偷偷斜眼观察着富察氏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这是富察娘家带来的嬷嬷，从出生到中年，她们做了四十年的主仆。地上跪着五六个丫头，也全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你们说，阿巴亥院中的人你们究竟看牢了没有？”富察氏厉声叫道。
嬷嬷诺诺地说：“看牢了，桂儿丫头带着人把阿巴亥随嫁的十个丫头都禁在屋里，一个都没出去。”
“那是这后院里有别人给布占泰送了风？”富察氏切齿说。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叶赫那拉孟古现在自顾不暇，还病怏怏的，她就是有心管也不敢硬管，再说如果是她报信，她就没必要亲自出面，得罪于我；伊尔根觉罗氏、西林觉罗氏、嘉穆瑚觉罗氏、钮祜禄氏、兆佳氏？哪个也不像多事之人，都是明哲保身之辈。到底是谁呢？
这其中，她还真小看了一个人，那就是侧妃伊尔根觉罗氏，目前她与富察氏地位平等，但是只有20多岁，她嫁过来好多年了，生有一个儿子名叫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的第七个儿子。
富察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一会儿是谁报的信，想一会儿自己的坎坷经历。她的名字叫衮代，是建州女真萨济部落的人，著名的建州右卫莽色督珠乎的小女儿，她有五个哥哥，大哥是鼎鼎大名的王杲（阿古巴颜）。因为年龄最小且是女孩儿，被父亲视若掌上明珠，哥哥们也都一个个争着宠她，大哥、二哥比她年龄大得多，从战场上得来的珍珠、玛瑙、丝绸、宝石争相送给她，三哥、四哥、五哥在她都十来岁快要出嫁的年龄，出去玩耍还轮流背着她，在家里，衮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11岁的时候，她嫁给了努尔哈赤三伯祖索长阿的孙子戚准，于是成了努尔哈赤的堂嫂子，婚后两年她生了一个儿子叫昂阿拉。
她悲惨的命运就在这时开始了，大哥阿古巴颜自封阿突汗，率人袭击沈阳、辽阳各城，捕杀了很多贪官污吏，威名远震。明廷愤怒，派辽东总兵李成梁出兵进剿大哥，大哥兵败逃亡至哈达部，哈达酋长王台将大哥诱捕交与明朝，1575年秋，大哥被害于北京，终年只有47岁。
二哥阿海继承父亲家业扩充部落，将莽思寨更名为萨济城，时人尊称他为阿海章京。大哥死后侄子阿泰誓与明朝为仇，二哥阿海成为坚定的支持者，他协助阿泰重修古勒城，并于1582年与阿泰一同袭击明朝抚顺关，次年明朝复遣李成梁发兵围剿，二哥和侄子均被杀。三哥阿督齐据守萨济、古勒两城力战终至城陷，为李成梁部将所杀。四哥尼勒哈、五哥尼勒尼哈，在萨济城之战中均死于李成梁之手。至此，萨济富察家族灭门，只有她因受到爱新觉罗家族的保护而活下来。她就是想不通，哥哥们一个个都是除暴安良的大英雄、不惜血汗的真男儿，为什么天不佑他们。而她就只能做缩头乌龟，连去收拾亲人尸骸的能力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紧紧攥着手绢，用牙咬着嘴唇抽泣起来，心底的悲伤化为眼中滚滚的泪水，绵延不尽。她的嬷嬷睡在北炕上，早已听到她的啜泣，躲在被中叹气，多少年了，她已记不清这是衮代多少次深夜哭泣，她是衮代娘家的奴仆，如今她娘家灭门，她对衮代比娘还要亲。
再后来，过了两年，她的丈夫戚准也死了。她原以为自己就此成为一只丧家之犬，万万没有想到努尔哈赤会娶她，对此她十分感激，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尽心报答努尔哈赤的恩情。同时，她又深知努尔哈赤是比戚准英雄一百倍的人物，他带兵如神，极少战败，她把给娘家报仇的希望寄托在努尔哈赤身上。
还记得那年努尔哈赤对她说：“你的阿玛，你的哥哥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我满洲男儿的骄傲！”
努尔哈赤原配的钮祜禄福晋死后，他让富察氏做了大福晋。1587年，生了努尔哈赤第五子莽古尔泰，努尔哈赤对她的恩爱，从来没有因为年龄变大而减少。后来不断有部落送来了伊尔根觉罗氏、嘉穆瑚觉罗氏、兆佳氏，她也因年轻女子的到来而恐慌，但是她们丝毫都没有影响她作为女主人的地位。但是，第二年，她来了，叶赫那拉孟古，那个拥有着深不可测眼神的姑娘，她16岁，她30岁，但是她永远不知道孟古在想什么。她永远是那么端庄、温婉地笑着，对谁都是如此，孟古来了两个月就当了大福晋，她成了侧福晋。
这时，莽古尔泰还不到一周岁。她不敢问努尔哈赤这是为什么，她接受着众人当面与背后的嘲笑，忍受着报家仇无望的恐慌。曾今，她在其他侧福晋、庶福晋面前的趾高气昂，全部成了笑话。那段日子，她基本不出门，白日坐在屋里搂着莽古尔泰发呆，夜晚对空流泪……
努尔哈赤好久都没有来看她，过了半年，他来了，若无其事。1590年衮代生了努尔哈赤第三女莽古济。努尔哈赤打的胜仗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他成了万人敬仰的人，似乎对她有了嫌弃。她逐渐恢复了一点生机，但是仍然无法直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大福晋孟古，必须见面的时候，她就低下头行礼，但是笑容连挤都挤不出来。
孟古似乎不在意，总是笑着对她，对任何人……
1592年衮代又生下努尔哈赤第十子德格类，那年，孟古也生下了皇太极，这是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努尔哈赤说汉人皇帝的太子叫皇太子，这个孩子就取个谐音叫皇太极。
富察衮代的心又一次被刺伤，被刺透……
但是，上天终究没有抛弃她，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