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山祭

2022-08-01  本文已影响0人  南弦n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被挂在树上,三天三夜阿,找到时,尸体都是残缺的。

我想,你一定没见过。正如你没见过一场雨,铺天盖地,所到之处,泛滥千里。你是否也没见过一个老妇人,杵着拐杖走一步喊一声,空荡的山谷,毫无回音?你是不是也没见过几只狐狸,三天三夜围着尸体低声谰语?

我想,你一定没见过,但我,见过。

凌晨三点,一个无名村庄,原本应该是漆黑的山里,此刻被上百个手电筒照的亮如白昼。持续的暴雨如注,似是预示了不详的到来。尽管如此,也没呵退一群在荆棘中穿梭的身影。

突然,一声尖叫,接着是几声尖叫,后来是一群尖叫,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和众人一样,见到的那一刻,我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然后眼泪簌簌地大颗掉落,泣声里是止不住的颤抖。

我们看到失踪三天的那个人挂在树上一动不动,看到挂在树上的他,空荡荡的袖子和被咬的破烂不堪的裤子;我看到散落在旁边的几节骨头,安静地躺在地上泛着阴森的白光;看到他家里的妇人,跪在地上哭天喊地。

我们都泪眼模糊地望着这具残缺的身体,无一人敢上前,心里的悲痛,不亚于那一刻的倾盆大雨。

良久,才有一个人走近他,慢慢地抽出那根插进他身体的树枝,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仅剩不多的肉身取下。很多人自发地脱下了身上的衣服,一件接一件连在一起,将那一摊血肉放进衣服里。

那个夜阿,格外的漫长,那个夜阿,格外的悲凉。

凭借着手电筒打出来的光,上百人神情哀伤地走在漆黑的路上。不知走了多久,我只觉得那条路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头。那个妇人早已哭的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被人背在背上。我低着头,看不清大家的脸上是泪还是雨水,就像我也分不清我的脸上是雨还是泪。

无声的悲壮,泪流成殇。

几天后,他入土为安,而我开始接连做起了噩梦。

我时常梦到自己身处一座大山,背后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我拼命跑,最终都逃不掉。不是被一个恶狼般的东西扑上来,就是跑着跑着跌入山涧。而我也总是在坠落的那一刻吓得清醒过来,躺在床上,天旋地转。许久,心都还是跳得厉害,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那一晚的场面。

出事后,这里很久都没有人在拿着袋子,背着缝缝补补的包上山采摘山货。而他的凄惨,却成了众人的茶后饭余。这让我一度感到悲凉,一个可怜的老人,如果儿女孝顺,家里有钱,也不至于在该安享晚年时还进山,最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后来这些年,我很少在回来,儿时穿梭在山林里的快乐,因为那件事早已不复存在。那一座接一座的山让我在看时感到恐惧,尤其在黑夜将近,听着山里不知名的动物发出怪异的声音,让我更是惶恐不安,所以,我不再喜欢大山,更不喜欢深夜时候的大山。

在去年,不知什么原因起了一场大火,山连着山,烧了一座又一座。身在外地的我没亲眼见到那冲天的火光,亦没见到山被烧着时的模样,山被烧的消息也只是从邻居口中听说。我想,那么大的火,是不是也会让一些可恨而又可怜的动物失了家?这样也好,它们可以离这个村庄远一点,毕竟那一晚的那一幕,不可原谅。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久,久到我已经快忘掉了,甚至快忘了那个老人当时的面容。只是前几日,回到阔别已久的村庄,看到有人再次上山,当年的那一幕又立刻清晰地映在眼前。

“叔,小心啊。”

当然,他是一个耳背的老人,自然不会听见。

那一天,我看着他向深山走去,看到他拿着棍子杵一下走一步,那个不知缝补过几遍的包,干瘪地挂在他佝偻的背后晃来晃去,看着看着,突然就泪目了。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这个一座山连着一座山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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