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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流苏,堇色安年

2022-06-11  本文已影响0人  曾楚河

【文系原创,文责自负,如有偷文者,必究】

雨后的傍晚,夕阳从故乡那边穿过来,从窗台上看出去,那些飘在夕阳里的云像是故乡的袅袅炊烟。

忘记了是哪年的哪一天,因为家里有事,父亲打电话来与我商量。原本以为那只是很平常的一次通话,但后来不经意地发现,从那天开始直到现在,如果没在家里,我都会在晚上九点左右往家里通一个电话,从不间断。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我才发现,原来父母真的老了。

也想起,曾在哪里听说,如果有一天父母遇到事,需要和你商量的时候,在他们眼里,你已经长大了。

有时因为有事,会忘了打。在大概的时间里,父亲就会打过来。往往这个时候,说话的必定是母亲,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不是又喝醉了。

倘若知道我只是因为忙,忘记了往家里打电话,母亲就会把电话给父亲。然后我们就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许多东西。倘若母亲听到我微醉的声音,便会说,你怎么不听话,不是让你少喝点吗?

有时我实在没辙,就会回母亲,现在这几年经济困难,我们许多朋友都没钱,喝什么酒嘛,不喝。母亲便会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说,这样看起来,没钱也是个好事咯。

母亲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会让我安静地入睡,再做一些温暖的梦。

奶奶已经高龄,住在我房间对面的楼上。因为不喜欢电灯光,我们给她做了煤油灯。她总是喜欢在夜里很久地点着。有时透过窗,我会觉得那小小的灯芯,也很美。火焰在黑夜里被风吹着,轻轻摇曳。偶尔有蚊虫会围绕着那小小的火焰,翩翩起舞。如果抛去黑夜,那小小的火焰有时甚至像是彩虹,在黑夜里的小房间里升起,浮现在奶奶的脸上。

有时父亲打来电话,我们也会聊起奶奶。父亲总是会叹气,然后很难过地说,你奶奶老了,老了。

我想着试图安慰,但终归找不到适合的词。奶奶是父亲的母亲,于父亲来说,就如同我也看着母亲在慢慢地老去,我们会彼此沉默着,但都懂。

有些沉默像是心跳的传达,在无声中坚定而给彼此传达着力量。

有时我们会很快换一个话题,有时父亲还会悲伤地说一句,那棵在村口长了许多年的树,昨晚被风吹倒了。

我能想象得到,父亲可能是看着那棵树,慢慢地长大起来的。在树倒下去的时候,我能理解父亲听着树叶掉落的声音,可能每一片都在他的心里,搅动着。

就像是银河落下去,在屋檐下堆积成萤火虫,煽动着翅膀,噼噼啪啪的。

每一年春节,大概是初二的时候,爷爷都会约我酿酒,在院子的后面砌一个灶,做一个临时的烟囱。我只管烧火,别的都由爷爷来把控。

用他的话说,酿酒也是技术活,稍有差池,并就不是那个味了。

从烧火开始,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等待,这个时候爷爷就会抽他的烟斗。我曾经很多次观察过,爷爷烟斗里的烟火,会慢慢地飘起来,融进那些从烟囱里飘出去的烟火里,在院子后面那棵樱桃树上盘旋着,再慢慢飘到村庄的上空。

有时我也会恍惚地想,村庄上空的白云,那么漂亮,是不是因为和这烟斗里飘出去的烟有关。

应该是的,如不然,我怎么没在别处见过像故乡那么美的云呢。

在酿酒的时间里,有时父亲也会围过来,和我们坐一起,然后爷爷就会回忆。回忆是漫长的,从那些似乎是我遥不可及的时光里开始。

父亲会时不时地打断爷爷的话,有时也会争论开了,但都不要紧,这些争论像是挂在烟囱上的烟子,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岁月里的歌。

歌从故乡还没有路就开始唱着,到现在爷爷已经白发苍苍,故乡也代代相传。

之后酒就会从那小小的管子里流出来。记得有一次,我还不知道头酒出来的度数,没等爷爷制止,闷了一大口。那种感觉我一直觉得,像是要被燃烧了一样。但同时那时候爷爷夸张的笑,我也还记得。这些事后来都在我每一次喝的酒里,被化成了酒的温度。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的多,每一次不经意地,就会看到灰蒙蒙的雨,从遥远的山上飘过来,带起晃动的树叶声,似乎是千军万马,又似乎是山河在唱歌。

所以很多次,父亲和我通电话也总是会从雨里开始。我不明白是我想知道故乡有没有下雨,还是父亲在担心我有没有淋雨。总之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同样地,昨晚我们也聊了很久,之后父亲便高兴地和我说起小六。小六是我弟弟的女儿。父亲说,小六已经长大了,会叫爷爷了。

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到他的高兴,有些像是哽咽着。后来我们又说到安年。安年是小六的弟弟,才刚刚出生两天。

父亲说,他和母亲一起,带了许多东西去看小六他们,只是安年还小,他和母亲还没有抱着,只好再等等了。

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母亲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我听到母亲说,家里的小鸡已经长大了,你赶紧回来杀吃了。父亲可能怕我听不到,把母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我站在窗边,窗外还有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隔壁邻居的阳台上,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花,在灯光下绽放着,时不时地也在微风里摇摆。

安年刚出生的那天,我也是这样站在窗前。我弟来电话,问我起个名字。想起当初小六出生时他们对我起的小六不屑一顾,我暗自告诉自己,得打个漂亮的翻身战。于是我站在窗前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想起最近几年的种种事情,包括自己,包括身边的许多朋友都希望被影响的生活能回到正轨,往小了说希望我们大家都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往大了说希望这往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像是灵光一闪,便想到了安年,曾安年。

这次总算没有令他们失望。这温暖的名字很快便被确定了下来,然后一群人七嘴八舌,有的说年年健康,岁岁平安,有的说月白流苏,堇色安年。

但不管怎么样,其实都很好,不是吗?包括唐山昨晚发生那难以置信的事,我想都会过去,受伤的人会被治愈,总会平安归来,脸上终归会挂着让人温暖的笑。

又是傍晚,夕阳从云层中渗出来,在山的那边,在海的那头。白云悠悠,山山而川,一代代人老去,又一代代人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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