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
“没有人会喜欢失去自由的生活,失去自由就是失去一切。”
梦里,这几句话又出现了。
类似的梦我已做了不下千百回,类似的话在相同与不同中已重复千万次。
梦中说这话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生物,类人。我和她拥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直立,衣服盖体,手分五指……
但我真的无法将她定义为人,因为定义生物属于出生天赋为生物学家的人。
我所生活的星球,每一个人从出生伊始便需做天赋认定证明,之后的岁月里,他将学习与自身出生天赋相匹配的各种知识与技能,而对于与自身天赋不匹配的东西,则永远无法接触。
我的天赋认定是机械师,天赋的定义早在我出生后第二年便确定——机械制造。
鉴定方式是全息投影出几种预示日后职业的实物,孩童移动向那件物品便被定义为在这方面存在天赋。
据人工智能管家所说,当初我选的是一件金属部件制造仪,我因此被定义为拥有机械制造天赋。
而对于我来说,我根本不记得当初有这回事,虽然我不记得这回事儿的原因我无存知晓。
因此,这个类人生物说的这句话,我完全理解不了。
“你是谁?”我问道,这是我唯一能够问出的话。
类人生物面带笑容,并没有回答我这一简单的问题,依然自顾自的对我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她的这些话一出口,我更加听不懂了,因为这是语言学的范畴。
“我听不懂你的这些话,请告诉我,你是谁?”梦中,本能的探索欲让我继续追问道。
类人生物依然没有回答,发出一声似乎很是悲哀的感叹后继续说道:“自由是令人迷惑的,人们占有它的时候,往往不知道有它;直到失去了,没有了,他们才知道它。”
声音到这里被迫结束了,因为我醒了。
我从梦中醒来,时间是早上6点30。
自打我拥有记忆能力后,我总是准确的在这个时间醒来——人工智能定时准确得狠,准确无误得让我清醒,准确无误地关闭掉我的睡眠,让我每天保持准确的八小时睡眠时间。
“早上好!亲爱的主人,今天是你人生中的第6315天,又是精彩的一天。”人工智能语音系统传来充满磁性的问候。
我所住着的这一整个房间,就是一部庞大而精密的人工智能服务器。
我是一名高中生,各方面素质表现在全星球2亿3千4百万高中生中排6千5百八十一万名。
彻底清醒后的我依然在回想梦中那个类人生物。
人工智能系统立刻觉察,有磁性的声音再次传来。
“主人,现在是洗漱梳理时间,请不要将思维用于无关的事情上。”
我只好坐起,站定在脚下的移动器械上。
器械自动寻路,将我带到了洗浴间。
低头洗脸,抬手洗手,后仰洗发……
一切都没有我动手的份儿,一切都在智能洗浴器械的操纵下完成。
接着是退去睡衣,穿上衣服。
衣服是纯纳米材料,像地衣快速繁衍一般,在10秒钟之内便爬满我全身。
“恭喜你,洗漱完成。下面是早餐时间,定时为15分钟,通过方才的身体扫描,已根据您身体技能烘焙出相应早餐,请入座。”人工智能的话再次传来,我站定在脚下的移动器械上,坐到了早餐桌前。
早餐没有什么味道,全部是或固体或液体的营养基。
营养基是星球的智能食物,由每一间智能厨房针对其住户身体所需量身定做。
这顿早餐,我只负责张嘴与咀嚼。
“餐后休息时间开启,时间为五分钟。”
就在这空闲的五分钟里,梦中那个类人生物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模糊不清,但她说的那几句话却愈发清晰的在我脑中不断的被我回想。
“没有人会喜欢失去自由的生活,失去自由就是失去一切。”
“自由是令人迷惑的,人们占有它的时候,往往不知道有它;直到失去了,没有了,他们才知道它。”
“警告!系统检测您正在进行与天赋不匹配的思考,请立刻停止!”精密的人工智能提醒道。
我妄图停止这一切,但这一切却愈演愈烈的搅扰着我……
“警告!警告!请立刻停止思考,否则,将强制休眠您的大脑!”智能语音系统变得急促起来,房间里的警报随之想起。
我明白继续回想的代价,虽然从未体验过但根据所知那将是巨大的痛苦。
但我实在无法控制我的大脑,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早晨是怎么了。
“强制睡眠开启,请做好准备!”
“啊……”剧烈的电流从房间的四面八方涌来,我在痛苦的一声哀嚎中沉睡过去。
于是,类人生物又出现了。
一块碧绿色的不规则地表上,她换了一件衣服,双手抱腿,坐在我的身边。
我躺在她身旁,觉察到她的存在后我愤怒地跃起,一把将她死死的按在地上。
“够了没有,你够了没有!”若不是因为她的蛊惑,我不会突遭痛苦,我在梦中大声的吼道。
“草坪,这个叫草坪。”被我掐着的她在痛苦中微笑,指着脚下巨大的不规则地表。
“草坪?”我在梦中疑惑道,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了草坪对我地攻击——一些尖锐的东西透过衣服刺在了我的表皮上,带着痒,隐隐的痛。
我惊恐的跳起,却在草坪的攻击下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的我遭遇了更多攻击,我痛苦地哀嚎着,在草坪上瑟瑟发抖。
类人生物看着这样的我,笑了。
如今,我仿佛只剩下跪地求饶,求她不要再操控草坪攻击我,求她,放我一马。
“不要排斥,它们不会咬人!”类人生物扬起一丝微笑,仿佛并不责怪我方才扼住她喉咙的举动。
她的笑,让我莫名其妙的听话了。
我缓缓站起,攻击我的草坪竟然让我感到舒服,柔软的舒服。
她继续着,伸手指向头顶。
我听话的仰望着她的头顶。
那是一片蓝色的东西,很远,很大,大到我无法判断出它的形状。
仰望着这一片蓝色大东西的我,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我唯一能给这种感觉定义的,依然是舒服。
“这是天空。照亮这一切的,叫做阳光。”
我从草坪上站起的那一刻便早已对这个梦中的空间产生疑惑——如何大的一盏灯才能照亮这么大的一方空间。
这时,一个看不见的物体出现了。
它带给我的感觉是冷,而它的目的,仿佛是想推着我走。
“这是风。”类人生物此时站在了我身边,对我言道。
脚下的草坪,头顶的天空,想要推动我的风,以及照亮这一切的阳光,都让我感觉到无比的舒服。
“和我一起走走吧?”类人生物开口道,并伸出她的手(或许是爪,亦或许该称作掌,总之是我不知该叫做什么的东西)将我的手牵起。
一瞬间,舒服的感觉上出现了痛苦。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的四肢与大脑都不再听从我的使唤,在梦中我真实的感觉到了背后正往外冒着层层细汗。
我被类人生物机械的牵着,一直向前。
碧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坪,吹拂的微风。
在阵阵舒服的感觉中,我终于抬眼看向了这个类人生物。
在千百次相遇的梦中,我都无法直视她的存在。
舒服,依然是我唯一感受到的东西。
在所有的舒服汇成的感觉里,我握紧了类人生物的手。
“你现在的感觉,就是自由。”类人生物对我说道。
我这才发现,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和吸引我。
“自由,原来这就是自由,就像一个不用任何牵动咬合便可以滑动运转的齿轮。”我以我的学识做了这样的比喻。
她听到我的比喻,笑了。
那笑再次给了我舒服的感觉,让我再次觉得“自由”。
自由,自由,自由原来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瞬间的,我明白了她之前说在在我梦里的那些话。
同时,我开始怀疑我的现实人生。
我努力思索,却无法从我的人生中找到一丝一毫的自由。
我突然惊恐起来。
如果说我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自由,那么,我还能被定义为人吗?
“不能!”类人生物回答了我的话。
这一句回答,将我彻底颠覆了,颠覆了我的思想,颠覆了我的认知,颠覆了我被冠以的天赋。
在自我怀疑里,梦中的世界开始改变。
他变成了我的现实,变成了我从记事起便生活的房间——充满人工智能,充满一切控制的房间。
在如今,我探知到自由后,这个我赖以生活的智能房间竟然让我感到惶恐。
“我想看到蓝天,绿地,我想吹吹凉爽的风!”我这样要求到身边的她。
“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回答道。
“为什么?”
“我没有时间了,剩下的时间我只能回答你一直想知晓的答案,我就是你,是你内心仅存的自由意识,我用了千百种方法,今天,终于让你知晓了自由是什么,就是自由自在的向美而活,像碧蓝的天空,像碧绿的草坪,在清风吹拂中,自由自在的向美而活。”
当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她消失了。
我醒了,强制睡眠惩戒结束了,真正的惩处开始了。
我的身边出现了两名警察。
“在你接受惩戒的时间里,我们检测到了你的思维波动存在严重的反动倾向,现在,我们将对你进行逮捕!”两名警察本着机械脸庞,言语严肃。
清醒的我不愿再被操控,面对着这两台人工智能,我选择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