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吟秋声：枯树枝上的羽毛（原创小说连载）第二章（1）

，竟早早地来了。
银杏树枝光秃秃的，在一片雾蓝的苍穹映衬下，禅机无限地伫立在那儿。高音喇叭狠命地吐着运动员进行曲，似乎唯恐有人欣赏空灵而特地推送着热闹。而学生入场队伍的气势，显然与它的审美心思非常合拍。
风有些生猛，感觉带着一股芥末味。
葛宜平默站在班级队伍的后面，努力将自己的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投向远方的那几棵银杏，仿佛只有它们的心意彼此相通。
学生缩手缩脚地做着广播操，每个人的手脚都仿佛得了病似的，几乎都无法伸直。又似乎是上了线的木偶，机械地摆动着，看了使人发笑。但是在场的班主任没有一个人笑的，而是神情严肃地将自己的双手缩在口袋里，紧盯着现场班中的每一个身影，在广播音乐的配合下，眼神都自带着节奏。
葛宜平尝试着将自己的神思从操场的人群中抽离，风力的助长下，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云端，俯看着这一切，内心竟然十分平静，一种宽广的平静。他知道自己成功地将自己的内心从现场剥离了开去，全身有一种放松感。
对着空气虚了一口气，呼出的白色气体与天空的雾蓝融为一体，学生在例行公事般地做操，当然看不见，班主任们投入于监督学生做操，自然也看不见。葛宜平自己呢？他的目光正捕捉到远处光秃秃的树枝上的一个忽然出现的小白点，自然也就将自己呼出的气忽视了。
“跳跃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广播里的女声喊出的节奏，居然有种神奇的力量，掌控着整片操场的气流。
他的视线极好，白点极小，但他可以非常肯定，那里有东西。现在他在整片统一的气流中，正犹如溜出去散步的小精灵，一心研究起远处那树枝顶端的小白点，究竟是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反正看上去是美的。光秃秃的雾蓝中的树枝，原本就富有诗意。而树枝上却加了一点朦胧微小的白色，那就更美了。真正美的东西，都无语言说。
他能对哪位学生，或者老师说？那个，你看远处那个，真美？
如果是那样的话，谁都会以为他脑子进水了。
最后招来的，则必然是嘲笑，或者打趣。虽然不一定全是恶意，但与于而言，却会一下子立马后悔这种试图分享的打算。
高音喇叭里的音乐节奏已接近尾声，让他高兴的是，通常总是学生还没走完，音乐就提早结束了。并且体育组不曾发现这一点，教导处也没人在意这一点，只有他注意到这一点后暗暗高兴。因为此时回教室的学生队伍，看起来就比较松散些了，至少没有被统一指挥的感觉。而且因为做操消耗体力的缘故，此时他们也没有平时嘻嘻哈哈的愿望。
他将自己的双手插在衣兜里，一步一步跟在自己班级队伍后面，并且并非不喜欢这样的行走，还多了一份少有的享受。等到快走到教学楼前时，他不能自已地将身子向那几棵银杏树挪去，高仰着头，目光急切地投向树枝顶端。
如同遇到一组谜语，他很想知道谜底：
树端的白色，究竟是什么？
嗬，他看清了，并且看得十分真切，因为他视线极好。
那是一片白色的羽毛。
羽毛不是很长的那种，而是略短，带着几撮柔柔的绒毛，在西北风中微微颤抖。于是，银灰色的树枝，被增添着动感，雾蓝色的天空，被装点出一份柔美。原本它们都有一种冷硬，一种萧索。
得到了实实在在的答案，他满足了。他在心中为自己一直很好而至今没有衰退的视力自豪着。更为这个亲眼所见的答案而暗自有了小确幸。
今天，他尝试着将自己的内心与现实剥离，这种努力无疑是成功的。再抬头远眺一下，树枝兀自摆出一种自然而不做作的造型，天空只顾茫茫然调着自己的色调与距离，而树枝上那一朵洁白的羽毛，颤颤的，柔美着。
它们都对一切不管不顾，但却安抚了他的内心。伴着人群默默地行走，此时的感觉，仿佛刚品尝了几小碟摆盘精致的日式刺身，让人从感官愉悦到全身毛孔的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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