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买一支玫瑰吧”
01
“叮铃铃——”早晨六点的闹铃准时响起，昨晚应酬灌进去的酒仿佛还在胃里翻涌，宿醉带来的头痛不断轰击着我的颅腔。
强忍着不适，从床上爬起来。
天光还未放亮，微光从破旧窗帘的缝隙里渗入，屋子里还有些暗。
卫生间的灯最近还坏了，我只好慢慢的摸进去，把牙刷拿出来，对着客厅的落地镜洗漱。
镜子里映出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头发蓬乱，胡子落拓。
“吱扭——”
屋子的大门突然打开，挤进来一捧花。
明艳艳的玫瑰中央，露出一张白嫩的脸。
秦雅看见我，冲我笑笑，右边脸颊陷下去，露出一个小酒窝。
“早上好。”我冲她打招呼。
“早呀。”
秦雅顺手把怀里的玫瑰放在茶几上，然后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蹬掉脚上的帆布鞋，她鞋子上沾了些泥土，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秦雅躺的姿势实在是不雅，肩膀的衣服皱巴着，隐隐可以看见黑色的肩带，衬着一块白嫩的肌理。
我定住心神，赶忙洗漱完，出门赶去公司。
出门的时候，秦雅还瘫在沙发上，看样子累得不轻。
说起秦雅，她是和我一起合租的室友，在这座城市经营着一座小有名气的花店。
同我这种因为租不起市区的房子才被迫选择郊区的穷人不同。
秦雅在这里有一片花园。
她和我合租，完全是为了方便照料。
在我看来，秦雅就是那种为了梦想而活的姑娘。
到了公司，那个秃头的主管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像是被条阴冷的蛇盯上。
他朝我走过来，“小张啊。”说着，一摞资料放在我面前。
“今天中午之前整理好交给我。”
我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主管已经走了。
坐我对面的李嫣然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她漂亮的红唇微微抿了一下，带起一个勾人的弧度，嘲讽而魅惑。
我们算是同期进入这家公司的，只不过她确实长得好看，也就享受着理所当然的清闲。
每逢这种时候，我就会泛起一股厌恶，看起来等级分明的体制，但界限又十分模糊。
处理完主管交代的工作，午休时间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只好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对付两口，也算是午餐了。
很巧的是，我在的公司楼下马路对面就是秦雅的花店。
透过便利店的橱窗，能看到她梳着一个马尾辫，在一堆花中间穿梭，马尾一跳一跳的，像个精灵。
秦雅店里的花总是比一般花店的看起来要娇艳许多，生意自然也很好。
当然，每次看到秦雅，我都会想，那些来买花的男人可能想买的是另一朵娇花。
02
过完程式化的下午，暮色四合，我回到出租屋，屋里没开灯，秦雅好像还没回来。
进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刚九点半，瘫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
突然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一具打着马赛克的女尸，我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哦，原来是新闻。
“你看什么呢？”
耳边蓦然响起一道女声。
猛地回头，正好对上秦雅的脸，在白炽灯的冷光下，她的脸白得有些吓人。
“啊，你回来了啊。”声音因为恐惧有些颤抖：“怎么没开灯啊。”
意识到这样有些失态，我赶紧端坐好。
秦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新闻呢？胆子这么小啊？”
她嘴角微微上扬，一颗小虎牙若隐若现。
电视里，新闻还在播报，最近城市里发现了多名女性尸体，警察焦头烂额，案件还未侦破。
主持人正在提醒各位女性晚上不要独自出门，注意安全。
我扭头去看秦雅，她双手正撑着沙发，眼睛微微眯起，电视的光扫在她脸上，明灭不定。
她脸上似乎露出了嘲弄的表情，再仔细看，又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秦雅。”我在她准备抽身回屋的时候，叫住她。
“嗯？”
“你一个人就不要半夜出门了，不安全。”
“可是，我的花夜里要浇一次水啊。”她无辜的冲我摊开手，又带了点小狐狸的狡黠。
我感觉我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再回神，秦雅已经施施然的离开了。
她腰身有些偏瘦，像朵弱不禁风的花。
也许，她比她花园里的那些花，更需要人照料。
夜半，风在外面吹起来哨，雨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把我吵醒。
听起来，雨下的真的挺大，客厅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我记得睡前把它关上了。
对面秦雅的房门半敞开着，屋里的灯也开着，但好像没人在里面。
想起了晚上的新闻，那点可怜的正义感瞬间上头，我清醒过来，抓起雨伞就冲了出去。
雨有些滂沱，被风卷起打在我的后背上，像一个个小钢珠，打的有些生疼，头发上的雨顺着发丝留下来，汇聚成一条条水柱，模糊了我的视线。
秦雅的花圃算远，可路过一个小巷口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有重物拖动的声音。
咔——咔——
又很快被雨水混淆。
我有些担心，今天看到的新闻，没由来的在心头敲响警钟。
拐进那个小巷口，可能是地势的原因，积水朝我淌过来，鞋底很快被浸湿了，我皱皱眉，正准备退出去。
天空突然带起一道闪电，巷口一瞬间明亮起来。
我看见——
血水蜿蜿蜒蜒的流了出来，被雨水稀释了很多，成了淡淡的粉色。
有个女人四肢干瘪扭曲的被人随意的塞进垃圾桶里。
浅棕色的长发铺散开来，黏糊糊的沾在脸上。
雪白的脖颈处，一道狰狞的口子，带着丝条的血肉，隐约可见白骨。
和新闻上的一样，被弃尸的少女，放干血液的尸体。
尽管晚上看得不真切，但我还是认了出来。
这个在雨夜被杀害的女人，是李嫣然！
03
警察赶到现场，封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我路边的屋檐下瑟瑟发抖，我没想到雨这么冷，更没想到我会亲眼目睹凶案现场。
做完笔录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我推开门，正巧对上秦雅黑漆漆的大眼睛。
她跪坐在沙发上，两条白嫩嫩的胳膊垫在颌下，整个人趴在沙发背上，薄薄的嘴唇抿着，有些苍白，眼底淡淡的青色更加明显。
“你去哪了呀？”
她声音里带着点倦意，还有点小奶音。
我心头微暖，秦雅这是在关心我。
不想吓到她，可是想到凶手还没有落网，我还是斟酌着跟她说了一下，省去了那些血腥的场面。
秦雅听完有些沉默，可能是吓到了，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
“你也觉得凶手做的不对吗？”
我没想到秦雅会这么问。
心底泛起了抑制不住的不安。
两天后的周末，本来想睡个懒觉，却接到了秃头主管的电话
公司突然要召开一个紧急会议。
急匆匆的拉扯鞋柜，不小心把秦雅的帆布鞋带了出来。
我刚准备放进去，突然怔住，她的鞋底沾满了泥土，泥土干掉了，有些发红，白色的鞋带上还溅了一点类似红色油漆的东西。
秦雅卧室的门打开，我急忙把她的鞋子塞进去。
“要出门吗？”她可能刚睡醒，嘴里问出的话还有些含糊不清。
“嗯…公司临时要开会。”
出门后，我突然怔住了，
刚刚那双鞋就一直在我脑海慢慢放大，和雨夜的记忆莫名其妙的重合在一起。
咬咬牙，我缩在门口的角落，等了十分钟，门口如期出现秦雅的身影，她还是那样，一身清爽的牛仔裤，腰身纤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跟上去，一切的疑惑都将迎刃而解。
手机震动个不停，主管在催我了，我看着从路口慢慢走远的秦雅，又看了看手机上主管闪烁的头像，把电话掐掉，一个跨步跟上了秦雅。
同时，一个大胆的猜想冒了出来。
秦雅来到了她的花园，地方不算大不大，种满了玫瑰，一朵朵的长势极佳。
她温柔的蹲下，给每一朵玫瑰浇灌。
那个木制的水瓢，从上慢慢倾倒，倒出来的却不是水。
暗红色的，像血。
秦雅突然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手里的报警电话已经先大脑一步，拨了出去。
04
“你怎么来了？”秦雅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脸微微抬起，雪白的脖颈的露出一段曼妙的弧度。
我突然想起那晚的李嫣然，喉头一梗。
她发现我了，我只好站起来。
离她近了，更感觉那股血腥气让人作呕。
“你就是最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有此一问，明明事态很明显了。
秦雅嗤笑一声，“你跟过来，不就是怀疑我了吗？”
“为什么？”在我心里，秦雅就是该干净的不染凡尘的女孩子才对啊。
她的脸轻轻凑近一朵玫瑰，鼻尖耸动，嗅了一下，周围充斥的血腥气，她恍然未闻。
“不觉得它很美吗？”
“我看到书上说，只有漂亮女孩子的血，才能浇灌出最美的花来。”
“你不是也很喜欢我的玫瑰吗？”
“他们都很喜欢的。”
秦雅站起来。
我已经听见警车的长鸣。
秦雅的表情带上了一点偏执，她的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玫瑰花，长势很好。
红艳艳的，像是少女的鲜血。
我喉间有些苦涩，胃里一阵恶心。
“人命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
“你们根本就不懂！只有这样才能种出最好的玫瑰！”
秦雅声音凄厉，往后退着，我看到玫瑰花的刺划破她的小腿，带起一道血痕，秦雅却是恍然未觉。
身后有脚步，警察来了，黑漆漆的枪口，指着我曾经的白月光，她身后是拿人血浇灌的玫瑰。
秦雅嘴角扯出一个状若疯狂的笑来。
她抬手轻轻挽了一下鬓角，模样娇俏，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
“砰——”
枪声响了，她的胸膛开出一朵血花，秦雅向后倒去，背后大片的玫瑰在迎接她。
玫瑰刺扎进血肉里，血一点点渗进泥土，恍惚间，我看见那片玫瑰开的更加妖艳了。
05
“先生，买朵花吧？”
小姑娘提着一个花篮，手里捏着一朵玫瑰花，往我怀里塞。
我笑着摇摇头，递给小姑娘十块钱，却没要她的花。
身旁的女友有些不满的撅起红唇。
“你怎么从来都不送我花？”
我抬眼看远处夕阳，热烈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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