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茶那些事

我童年生长的故乡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然村，现在我称之为“回不去的故乡”。

这几年我们村里面的人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大都是些从小生长在村里的老人，他们不舍得离开自己的故土，也住不惯城镇上的车水马龙，他们心甘情愿留下来默默守护这片净土。

故乡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只是物是人非，如今只剩下了一层皮囊。那些我曾踏过驻足的土地，早已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但是我依然热爱它的淳朴，它的芬芳，那些印刻在记忆中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如果能用一种最优美的语言去赞美它，我将毫不吝惜。

茶山园是故乡最具特色的一道靓丽风景线。茶树蜿蜒在整个山村，把村庄簇拥着，村庄就像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被呵护在母亲的怀抱里。每年清明过后是采摘茶芯的最好时节，初春的茶叶价格最贵，品质也最好，当时采摘一斤可以卖到八块钱。

图片发自简书

茶芯的价格比茶叶的价格要贵的多，当然，茶芯的采摘比采摘整朵茶叶也要温柔的多。将大拇指和食指对准茶芯，轻轻一掐，把茶芯归入掌中，待到采摘的茶芯覆满整个掌心，就把采摘好的茶芯放入小竹篓中，用布盖上，防止被阳光热晒，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护它的价值。

茶叶的采摘季节一般是从春季到秋季，采摘时间相当长。其中春季的茶叶质量最好，夏茶和秋茶稍逊，价格也更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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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就在茶园附近，大约一公里的距离，走路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最近的茶山。整个假期我都会在茶山上游荡，采茶叶是我们农村孩子挣零钱的主要途径。采摘速度快的，一个假期可以挣到一两千元，学费都可以自己交了。我们采摘下来的茶叶称斤卖，茶园的承包人负责收购，一周结算一次工钱。

采茶叶要赶早，因为假期采摘的时节是在最热的夏季。用过饭后，背上竹篓，带上草帽就急冲冲的往山上赶。先到的人可以采摘到更饱满的茶叶，太阳还没晒过脸，早晨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层薄雾，凉凉的，还有茶叶的清香。我姐姐很是勤劳能干，是我们这群孩子中的佼佼者。每天天才微亮，她就早早的起床穿衣吃饭，背上小竹篓，一口气就跑上山了，不到正午绝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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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一年到头都在外地打零工，收入甚微，供我和姐姐上学很吃力。每学期开学，别家的孩子都是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上学校，只有我姐脸上是愁眉苦脸的，害怕家里出不起学费。有一回开学，我爸好不容易典当了几袋大米，愣是给她凑足了学费，为了防止路上掉钱，还把裤子口袋给缝了起来。钱是没掉，到了学校还把学费交给了黄老师。

结果当天晚上我姐是哭着回来的，抽抽噎噎话都说不清楚，后来才断断续续道出了原委。小学黄老师欺负我们家没钱没权，把学费私吞了，还反咬我们一口，硬说我姐没交钱，我姐找了当时和她一起交钱的同学给她作证，没想到那个女同学因为害怕，不敢说实情，一问摇头三不知。我爸气得要找黄老师理论，被我奶奶拉住了。在小人面前费口舌，只能惹得一身骚。最终还是借了亲戚的钱重新把学费交齐。

后来我才知道，黄老师甚至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了我姐说谎话，并口出狂言，“没有钱你还有脸来上学”。难道没有钱，连上学的权利都要被无情的剥夺吗？也许是不甘，也许是害怕，我姐比一般的小孩要成熟懂事的多，她从很小就知道，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农村人一年到头也没有什么额外收入，采茶叶算是补贴家用的一种。我从小性子比较野，上了山也不肯十分出力，经常和几个小伙伴耍闹玩笑，上蹿下跳，一个暑假下来茶叶没采多少，脸倒是晒得黝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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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山上跑来跑去，采了一会儿茶叶便觉得腰酸背痛，都躲到阴凉处休息，大人看见了我们又在偷懒，打的打骂的骂，这才作罢。采茶叶是细活，马虎不得，茶叶要掐得好，才能卖个好价钱。采的快的人，都是两手并用，一天下来，两手的拇指和食指都是黑的，但心里却是不胜心悦，总算一天没有白忙活。

从我七岁起就跟随母亲和姐姐采茶叶，直到上了三年级在镇上读书，才渐渐减少了进茶山的次数。我特别喜欢把茶芯捏在指尖的触感，茶芯的毛尖是软的，带毛的，轻轻一捏，心里就会有满足感。可能受这个习惯的影响，我还养成了喜欢捏衣角的毛病。

当时承包茶山的是我们村的村长，后来依靠这几十亩茶山赚了不少钱，就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其他的小茶园因为经营不善渐渐荒芜了。现在已经见不到昔日茶山园的美丽盛况了。我在网上找了一些类似的图片，却品不出当年的味道，就当是消遣时光了。

我们主要是给那些承包茶园的人当雇工，但是不少人自家中也种了不少茶树，也会手工炒制一些茶叶备着，主要图个新鲜可口。我奶奶也会炒制茶叶，曾经教过我手工制茶，但我炒的一般般，味苦，卖相差，叶子也包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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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手工炒制茶叶很难掌握火候，揉搓的力度也有讲究，用手掌在锅里翻炒的时候也怕烫。我只学了一个样子，精髓并没有掌握，说来惭愧。茶叶制成之后，会缩成一团，很清脆，手指一搓就会碎。这时烧一壶开水，泡一杯茶，茶香四溢，细细品之，最有味道。

采茶叶本身是件既有意思又有技术的事情，我相信现在很多人会去农家乐体验这项乐趣。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会觉得有趣，但是当时的我们是为了生活而不得已去劳作，需要忍受日晒风吹。所幸因为有这项劳作，我们也额外多了收入，我姐还给自己赚了上初中的学费。这样想来，应该是苦中带着一丝甘甜，就和茶叶本身的性质一样，入口微苦，却可以慢慢回味，越品越甜。

总有些时光值得还念却回不去。山中的岁月明明过得很清苦，却总在怀念。怀念当时一起玩耍的伙伴，还有那个曾教我制茶叶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