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长

        这时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间小办公室里，靠里面有窗的那堵墙，有张长方办公桌，桌上除报纸、水杯、公文包之外，还有一台电脑。桌后的椅子上，披着件黑褂子。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在褂子上，泛着油黑发亮的光。

        今天开个工作部署会，由他安排部署，局长也参加。时间还早，他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玩起了"王者荣耀"，副局长才二十多岁，童心未泯，即使当了领导玩心还很重咧。

        渐渐地，他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听到说话声，听到嬉闹声，听到互相探问会议内容的声音，最后听到局长的脚步声，他知道时间到了。他关住电脑，站起来，披上黑褂子，借着电脑屏幕的返光，用手抿了一下头发，觉得一切妥当，这才慢慢地走出办公室。

        会议室里，椭圆形的会议桌周围，坐满了人，局长坐在最里面那张椅子上，右下手空着一张椅子。他径直走到空椅子旁边坐下。会议开始了，局长说："今天开会，主要是让副局长给大家安排一下下周野外集体活动的事，好，你说吧。"局长看了看他。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大家知道，局里现在资金很紧张，这两个月自筹人员的工资都是局长从家里拿的，组织一次集体活动，也是为了让大家调整一下，集中精力，把工作干好！"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把手放在胸前，忽然激动地说："咱们拍着胸口想一想，局长从家里拿钱发工资，你是不是心中有愧，是不是应该做好工作！"

        局长面无表情，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像得了军令似的，用眼扫了一遍，指着一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小伙子说："你那个科室并到大科室里，局里研究了，你那些工作在大科室里捎着就做了。"小伙子脸红红的，急切地说："并到大科室里做不好，我觉得还得出精品，专门有个科室去做。"他听了，把眼睛眯起来，笑着说："我知道，都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不赚钱谁也不如去干！"小伙子也急了，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

        这时，局长忽然插话说："有钱为什么不赚啊！"他停住了，不知道怎么继续说，几个人低头偷偷笑着。他看到他分管科室一个刚来的实习生也在笑，他在心里暗骂："笑一会儿吧，有你好果子吃。"

        大家重新严肃坐好以后，他急匆匆地安排野外活动，集合时间、地点、需要带的东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方案一一宣布了。就宣布："散会。"

        他走回办公室，有点沮丧，本来打算借局长高兴，把那个科室业余赚外快的事揭发出来，弄不好把它并了，没想到局长半路杀出来阻止了。想到那个实习生的笑脸，他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电话说："叫小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推门进来，脸红红的，怯怯地，站在门后边。他大声说："开个会也不严肃，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说着，他站起来，走到女孩面前，用手拉了一下女孩胸前的胸牌，女孩下意识地后腿了几步，贴到墙根上，脸色更红了，他说："还戴着单位的牌子，知道这个牌子意味着什么吗？意味你是这个单位的一员，要听从安排，服从命令，要不……"，要不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便挥挥手，女孩逃了似的离开了。

        他又坐在办公桌前，抓无可抓地打开电脑，玩起王者荣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