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老母亲又犯病了。
每年秋冬交接之际或者春节前后,母亲的肺心病就容易复发。母亲越来越老了,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一年住一次医院,或者三年住两次,母亲和医院似乎结下了不解之缘,成为它的常客了。
除了阿司匹林、丹参滴丸和阿托伐他丁钙片等常规药,母亲的床头还常年自备头疼粉和大黄苏打片这两种“万能药”。便秘、滞气、胃疼等消化系统统的毛病,母亲就吃七八粒大黄苏打片。如果感冒发烧或者其他不明原因的身体异样,她就服用两包头疼粉。明知道头疼粉刺激胃,对肝肾损害大,而且含有咖啡因,易让人上瘾,但老年人不听劝,也只能由着她了。
如果吃了这两种“万能药”,仍不见效,母亲就在堂屋之中烧一束香,嘴里念念有词,祈祷玉皇大帝保佑自己。或者用红头绳提溜起顶针,任它自由摆动,通过顶针的运动轨迹来确定何方神灵招惹自己了,然后母亲就念起咒语,大骂那些不知好歹的妖魔鬼怪。
母亲的肺心病发作,一般都是由老慢支引发的。她怕住院花钱,能捱一天是一天,喉咙呼哧呼哧开始喘了,才去村医疗点弄几天药。
常年打针吃药,母亲有一定的耐药性,村医疗点根本无法让她痊愈。小病终将熬成大病。此时,不等我开口,母亲就带着哭腔说:“儿啊,老妈妈不能活了,你不要妈了吧……”
早些年母亲住院,三哥会打电话给他从医的朋友嘱其予以方便,然后再往家邮寄2000元钱,由我和妻代为行事。药费不足部分则由我来补充。三哥去世后,母亲不想拖累我,不愿意增加我的经济负担,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市医院就诊。为让母亲住院医疗,她每次犯病,我都要连哄带骗,与她斗智斗勇一番才能如愿。
二十余年以来,母亲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我来到母亲的床头,笑眯眯地问道:“老妈妈又不得劲儿了吧?”
“你还要妈吗?!”母亲气冲冲说道,“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家媳妇都比你对我好呢!”
“她对你好,你不高兴啊?”
“高兴是高兴,媳妇是媳妇,儿是儿啊!”
“那——我们去大医院看看吧?”
“我不去!医院又不是咱家开的,那得花多少钱啊?”
“老妈妈啊,你咋贼憨来——”我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咱一年给‘新农合’交一百多元钱呢,你不住院看病,钱就给人家白交了呀!”
“那才能报多少啊?”母亲心动了。
“一半多呢!”我顺势说道,“我给超超打过电话了,他一会儿就开车过来接我们去医院……”
母亲住院后,身体稍有好转,精神劲儿就不一样了。心情一好,她也就不再过多关注医疗费了。
母亲住院十天就病愈出院了。她一回到家里,她的那些老姐妹们就闻风而动,结伴来探望她了。
母亲住院也算长了见识,她绘声绘色地给姐妹们介绍起经验来:“这次光住院就花了六七千元,‘上面’给我报了快四千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