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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三婶

2018-03-02  本文已影响596人  微风轻扬晓月寒

昨天我回家送三婶最后一程。

用村里老人的话说:三婶要上土塬去了!当三婶的灵柩被抬起时爆竹声响了。我想三婶来这世间时未必有炮声相迎也没有音乐庆祝,她活着时辛劳而孤独。她要走了,这场面看起来颇隆重!

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送三婶,上年纪的人在灵柩被抬起的瞬间催促三婶的儿子媳妇们哭。老人们的意思是要用这哭声让三婶安心离开她独守了多年的家、彻底告别这曾让她流血、流泪,流汗的尘世!

天上的云朵儿把阳光筛得稀薄,远山朦朦胧胧,四野有风来回拂过苍茫茫的大地。野风把这天地吹得空空荡荡,当哀乐响起,有一份荒凉笼上人的心头。

村前的河水在沉寂了一冬之后翻着细微的浪花。我看到水中人们的倒影随风晃动着,我的河水还那么年轻,它依然流动着,这村庄里几人生了?几人死了?它依然如我很小时候那样流动着。

河堤上的青草已冒出了绿色的芽尖,三婶的菠菜和麦苗都在风里摇着叶子,它们也在送三婶么?三婶要走了,她再也不会佝偻着腰身踩着这土地了;再也不会用她粗糙的手在地里除草!她的麦田、她的菜地也会寂寞了吧?

三婶被葬在了村后面的土塬上,这儿又多了一座新的坟墓,黄土还潮湿着。坟墓上的花圈被风吹得倾斜,几乎要倒下去!她的声音还在我耳畔响、她的样子还在我的脑海里,我的掌心似乎还有她的余温。而她与这尘世将会两相忘了!

旁边的人指着坟场里经年的旧坟墓: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有的坟墓几乎要与田地平了。我知道这里面每一个躺着的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他(她)们生于这片土地、长于这片土地,最后葬在这片土地。每隔一段时间当哀乐响起又会进来一个新人。或许他们曾是故人、是亲人、是仇人,总之现在他们很安静:不争、不吵、不忧,不伤。

这坟场聚集四野的风,当风扑到人怀里,时常吹得悲伤而哀凉。三婶生前总来这里大声地啼哭,如今她也来了却没有哭声。儿子们红着眼圈,孙子还在一边玩,儿媳妇们没有来。

风把我的头发拂得很乱,心底的伤悲让我的视线模糊!三婶的葬礼完了,村里有的人便去自家的祖坟上看望自己的亲人!这里的坟墓高高矮矮,有不少是新坟。旧坟有了年月早已是杂草丛生,墓碑倾斜,上面的字迹被风雨吞咽的差不多了!

平凡人的一生许如此,白驹过隙的一生不知道自己留下了些什么,子孙便在墓碑上记录下一些事迹,可字迹也会随着岁月、风雨淡了,久了有不少找不到亲人坟墓的子孙!农村人会找了七大姑八大姨来认坟,至于是不是谁又知晓呢?

我小时候经常看《聊斋志异》,很怕到这坟场来。现在逢着清明、十月一来这里是因为婆在这里、小脚奶奶在这里,如今三婶也到这儿来了!

每次到这里来,我能做的就是为亲人的坟墓再添几锨土,除除旁边的杂草。这些动作很机械,完全没有拥抱、对坐、拉家常那么亲切,毕竟我们隔了一个世界!

我又走到婆的坟墓前用手抚摸着婆的墓碑,想问声‘安好’,眼泪已冲出眼眶。我突然希望岁月可缓,让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陪着我,一直!

这里有我的亲人们,如今我还记得她们!以后的岁月如一重重浪涛会淹没了尘世的我们,淹没了记忆:小脚奶奶、婆,三婶……我不喜欢这里可我却眷着这里,我安慰自己这四野的风声是她们的密语声,这泥土有她们的气息,这里的麦子、青草是她们;这里的山水有她们……

人生的这场欢宴上她们拂袖离席去享受别样的静默!生命是一场与时间最无力的角逐,在这场有着忧伤的欢宴上,随时有人起身然后再有人落座。

人间总有凋落的花,人世总有逝去的人,当无涯的野风扑来拥住我时,我恍然大悟:在时间的荒野里我们如此渺小,在岁月面前我该高歌,高歌我生命中的相遇别离、高歌我流年里的悲喜。它们给予我苍白的生命各种感悟:人生有亲情可眷,有未来可想,有现在被这人世拥着的欢喜,也有被岁月紧拥着的沧桑。

坟场上的哀乐停了,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去,四野的风扑向了那些坟墓!我想:原来悲喜可葬、沧桑可葬,一切都可以葬!活着,就尽力活成自己欢喜的样子吧,这一生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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