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字那些人青春一个人的随想录

世界本没有桃源

2015-01-25  本文已影响255人  雪窗帘

文/雪窗帘

我晚上做了梦。梦到我即将离开人世,跋山涉水到每一个远方给朋友作最后的告别,每告别完我都心痛地说了一句,我们是最后一面了。一觉醒来,下雪了,想到昨晚的梦境,更想到昨天买好了粮食和蔬菜,甚至想到大雪封山,倍觉喜欢。米粥好像也添加进天气的喜气,热腾腾冒着泡,欢欢喜喜。下个雪下出了世外桃源感,晚来天欲雪,兴尽晚回舟。

以前是觉得桃源是一个单一世界,单一才可纯粹,能让来自非桃源的人沉醉不找归路。比如充满刀锋剑影儿女泪沾襟的武侠,那不用挣钱就大口喝酒吃肉不用交通工具就飞山跃岭的世界是桃源;比如远离正常土地和人群的科幻,那不用衣食住行穿来穿去的飘渺世界是桃源。它们不涉生活琐碎,却也有人类最为珍视的美丽情感。仿佛若有光,柳条小船,蜿蜒桃源。

后来觉得桃源也可以很寒碜,比如一个雨雪天,你准备足了粮食和蔬菜,不用出门,中饭做了两个好菜,天黑下来就关紧门窗,没有围炉夜话的条件,就自自在在摸摸索索,听听看看。读本书读到动情处忽感世界之大人苦难之深,潸然泪下撕纸巾擦鼻涕,这时夜深人静,四顾无言,裹被子睡下时那一刻,拾取了千万的景象揣到了心中,适意而充实时也想好了第二天早饭吃啥。这也是桃源。

说到桃源,我想起刚过去的夏天的有一晚,我点满了蜡烛。说到点蜡烛,想起目睹我点蜡烛的最近吃胖了的好朋友。就像看到鸡毛店这个词,能联想起旧社会,联想起拂晓炊烟、大通铺、伙房里做好的热汤面。

好朋友是我最后的校园时光里认识的女孩子。她柔弱,悲观,又充满了自嘲的大义凛然。有一次我们的校园小报在学校的小食堂开编委会,我们围饭桌而坐,隔壁的饭桌坐着打完球呼啦啦吃宵夜的学生。我们在呲溜溜吃面条的声音中第一次见,跨越了慢慢熟悉的过程,一下就成了好朋友。她的专业是电影,工作也是电影,她在一个下着漂泊大雨的夜晚拿着赠票请我看惊悚戏剧,我们鞋子里灌满了雨水。不久就是毕业离校季,住宿楼下的垃圾桶旁停着搬家公司的卡车,卡车车轮下的草丛里散落着纸屑,垃圾桶里躺着一个被遗弃的毛毛熊。我帮她送行李。天太热,我们就坐在一片狼藉的租屋中吃荔枝,她一如既往地有点笨,在地铁口买了高价荔枝,又被诓了。就如她工作租房辗转更换了三次,关于租房老遇挫折这事我们走在长着银杏树的校园路上时讨论过,她的温柔的悲观又钻出来了,刚进社会就这么曲折啊,她说。那时月亮在银杏树上方的天空特别明亮,要不我们每天写下当天的生活工作日记,要不我们以后写剧本拍电影。一说这些像风像云一样的事物,她总是有种悲观的力量。离校前夕,整个宿舍楼都停电了,她租住的房子又出了问题,正好来我黑漆漆的宿舍陪伴。我应该很害怕,可是心里跳动着兴奋,兴奋是因为可以点上蜡烛了。傍晚的幕一落,我就拿出了一打彩色的蜡烛,水房里搁上,窗台上搁上,客厅里搁上,卧室里搁上,不同颜色的蜡烛,晃动着同样的烛光。那时是盛夏,烛光助长了炎热,点缀了一整栋楼的黑暗。我们挤在那张小床上,聊起了天,多好的夏天啊。我说我无意看到一首作者叫沈浩波的诗,竟然看哭了,我又读了一遍。那首诗是这样的:

每一幢楼里

都有一个

弹钢琴的

女孩

我从未见过

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弹钢琴的女孩

从来不走到

阳光下

直到很多年以后

有一天

琴声突然终止

我才发现

楼房已经倒坍

我搬开瓦砾和砖石

看到一根

透明的手指

和我想象中一样

我怀抱爱情

将她拉出

亲吻她的白发

和皱纹深深的脸

我说我觉得就是“每一栋楼”那几个字触动了我。那一时刻我们正在一栋停了电的楼里,外面行人路过黑黢黢的楼时能听到我们穿透黑夜的开怀大笑,不知道有没有吓到一个两个。

想起桃源想起来这个片段,是的,人走空停了电的那栋楼传出女孩们的忧伤的笑声的那个片段,也是桃源。

世界本没有桃源,世界有苍老病痛的离去,有年轻无着的挫折,有拦住行人的冷峻雨雪。但想它有,捏捏擀擀,就能下一锅饺子,或,飞出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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