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日落|萧森

血红的狐狸在银灰色的海里。——题记

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去一次世界的尽头，听说那里有悬在银海上的高崖，一天可以看三次日落风景其芬如梦境。

我结束好一切后，便于现实的黎明时期启程，一路寻根问迹，在探过无数深林，淌过无数急湍，又穿越了名为“人生”似无尽的长廊后，爬上了那座高崖的顶端。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银海，而那只血红的狐狸孑然立于中央，它深深地凝望着海的远方，或许是我的到来惊扰了这寂静的时刻，当四目相对之时，它忽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尖叫一声后便消失在雾里。我盘坐在山巅，眺望这怪异的景色，忽然遥远的远方传来钟声，第一次日出开始了。

透着薄雾，一抹金黄朦胧的轮廓从海沿上缓慢升起，有磷白的飞鱼络绎不绝地跃出海面，它们的翅膀在初阳下被折射出彩虹的光芒，于散满薄雾的空中蕴染。由崖石渗出的绿色逐渐向外滋生蔓延，我回头一望，来时的路仿佛从未存在过。被太阳所衬的白金色的浮云随风飘走，我闭眼沉浸在这里，享受着万物复苏与期盼的味道，海风时时撩起发丝轻抚脸颊。不久，日落之际，天色渐暗，正处于冥想之际的我被第二次钟声唤醒，果然，时间似再次轮回，在原方位置又出现了一轮新的，更火红更热烈的阳日，还未等它升到头顶，刚才生长起来的嫩叶被迅速烤的焦黄，卷缩着发出“滋滋”细小响声。崖缝中冒出点点星火，将地苔燃烧，像是要将所有湮灭，而我却只能躲在旁边的岩石后，等待这一切的停止。

当那火势快要将我包围时，天空中才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但这唯一的作用也只是让空气中的细灰沉淀，烈日带来的高温半分未减，还越加湿闷。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天快变了，为何还不离去？”，这是在问我？——“我在等最后的日落”……此后便是一片寂静，而后我又看见一抹血红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当我急措的追出去时，却发现只顾躲避灾难的我又错过了第二次日落。再一次钟声回荡，我开始对这好似永无止境的意境感到厌烦，越靠近线悬崖边缘越能感受到高处的危及，这时我诧异的发现，黑色的太阳笼罩了整个世界，树干受它的影响，快速枯死，化作灰烬。海崖的沙滩上惶然钻出了许多蠕虫毒兽，它们从最底端开始疯狂的攀爬，映衬着天上的雷电交夹，狂风呼啸，这世界在撕吼，如同末日降临，脚下地壳传来强烈的震动，当我准备放弃日落动身归家时，身体却突然僵硬，跌倒在地不能动弹，那些毒虫已经爬上顶端向我靠近，身下的一切在崩塌，消散于时空中，悄无声息。我发现那黑日，它与我一同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黑夜冰冷的沙滩上醒来，世界寂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一天已经过去了，海还是那片银灰色的海，我转身抬头一望，高崖一依旧是那座寥无生迹的高崖。忽然，海面传来了尖锐的叫声，又是那只狐狸，它正蹲坐在海的中央，静静地凝望着我，那鲜艳的血红孑然立于银黑天海之间，不知为何，我亦被它迷惑，向那儿走去。它的眼睛，我好像见过，它那沉寂又悲伤的神色，令我熟悉又陌生，我着迷了，海水也随着我前进的步伐淹没至我的脖颈，耳边只有双手划过海水时清脆的响声。

但……太远了，海的中央太远了，一天的疲惫已不足以支撑我到那里，我停了下来，想到自己并不能长久停留在这是非之地，转身返回之时，空间倏然间将一切拉近，海岸又变得那么远。我回过头，它正在身后依然静默，我试探地伸出手，当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又措不及防地与它一同掉入了海底的深渊，它……又不见了，我四处寻找，又想到浮出水面，但好像有千万只手将我向下拉扯，皮肤也开始出现刺痛的感觉，终于我放弃了挣扎——“如果这就是让我来的目的……”透过海面，我看见有无数携着微光的浮游们随漪澜漂流，黑夜早已到来，有白银划破天际散落漫天星辰在每个角落，望着这些灿烂星火，我困了，闭上眼，回忆起过往时光，那让我既爱又恨的世间总是带来悲伤。也许正是这样，我才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也许世界的尽头，才是真正回归的彼岸，我应该向日落的方向走的，方才却走反了，如今又止步在这里，“不甘心呀！”忽然又一声钟响惊醒了我，海水被金黄的太阳照得透亮，我惊奇的发现，我的手，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我的爪子，它长满了血红色的绒毛，后腿也被尾巴包裹，身体变得轻盈，我猛然意识到什么，奋力冲出海面，望向那座高崖的顶端，那里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次我能清晰的看见，那是……

多次，我曾多次在梦境中与它相遇，那只血红的狐狸总是孑然立于银海之中，用那寂寥又悲默的眼睛望向遥远的远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听人说，在世界的尽头，有银灰色的海，一天有三次日落，风景旖旎……如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