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个人到独自一人（短篇小说-明焰之役）

苦荞茶的苦

【1】

已经凌晨1点了，程亦莹还没睡。她和衣躺在沙发上，思绪纷乱，这几个月来，她内心纠结、焦虑，是回重庆还是继续留在西安，左思右想，神情疲惫，渐渐眼皮沉的实在抬不起来。

突然阵阵砸门声，她心里咯噔一下，又喝多了！她真的挺怕，已经被打、被折磨怕了，但有什么办法。她连门翻身，硬着头皮去开门。

门刚一开，李长未一耳光就甩过来了，嘴里骂道：妈、妈的，也不知道、道，在楼下等老子，死在家里干、干啥！这么晚，不见我回来，啊！也、也不找......

怕被楼上其他人听见，程亦莹躲过了李长末打过来耳光，顺势把李长未拉进了家里，李长未整个身体却向她压过来，她支撑不住，扑通两个人倒在地上，李长未嘴里还不清不楚的骂着她。

程亦莹费力的把李长未拖上沙发，转身刚要去给他拿被子。李长未醉醺醺中，狠劲蹬了程亦莹一脚。这一脚踢得太狠，程亦莹踉踉跄跄，差点迎面跌倒。

蹬了一脚还没完，李长未嘴里骂骂咧咧，“妈、妈的，给、给老子倒杯水，要渴死老、老子呀！老子一天在外、外低三下四的，为了谁……”

程亦莹赶紧小跑，给李长未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她递给了李长未，他却一挥手把杯子打倒在地，骂道：“你要、要烫死老子！”

玻璃杯碎了一地，李长未从沙发上跌落下来，玻璃渣子扎进了他的肉体。

【2】

程亦莹来西安还不满一年，她的生活渐渐笼罩在惊恐中了。

一年前她刚踏出校门，还是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渴望的阳光少女，谁曾想一年的时间让她过得战战兢兢。

一年前也是大学情侣劳燕分飞的时候，也是他们纠结难受的时候。程亦莹家在重庆，男朋友李长未家在西安，去重庆，还是去西安，是个让人纠结的难题，是个选择那一头，都有人受伤害的难题。

程亦莹想让李长未和她一起去重庆，李长未不愿意，西安他有更好的舞台，去重庆要看女朋友家人的脸色。李长未宁愿舍掉这段感情，也不愿寄人篱下，铁了心要回西安。

尽管父母万般不舍，万般劝阻，程亦莹还是抛下了亲情，抛下父母，为了相爱的人，为了美好的未来，为了李长未。为了李长未的自尊，为了自己坚信的那份爱，程亦莹她毅然决然告别了重庆，告别重庆的亲人，来到西安，投奔男朋友李长未。

程亦莹知道父母很痛心，把她养这么大，她为了李长未竟然全不念养育恩情。

其实，当时程亦莹心里很苦，很痛，很纠结。

她想过自己回重庆，李长未去西安。可她总觉得李长未给她的爱是踏实的，李长未的人是可靠的。程亦莹认为，遇到幸福，就应该紧紧抓住，而不是犹豫、纠结。其实她纠结了很长时间，这句话只不过是她自酿的麻醉剂、安慰剂而已。

闺蜜都劝程亦莹别犯傻，劝她回重庆去。闺蜜说，大学里大家有过一段就行，只在乎曾经拥有，哪管他天长地久，别把大学里的恋情延续到未来，这种成功率太低，风险很大。

面对闺蜜的劝说，程亦莹曾经退缩，曾经左右为难，但李长末描绘的未来，真的把她迷惑了。

尽管纠结，尽管忐忑，但程亦莹被渴望幸福，渴望美好日子冲昏了头脑。

可现实是残酷的，没想到生活中的李长未和校园里他判若两人。短短的现实中的相处，程亦莹渴望的幸福已经十万八千里远了，她整日担心李长未，担心他喝醉后的家暴。

【3】

刚来西安时一切都是新鲜的，好奇的，程亦莹满怀信心、满怀希望，可这美好的期许一点点被撕碎。

刚来时，李长未不让程亦莹找工作，让她全力支持他，帮他成就一番事业。李长未说，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不能两个人都打拼，没人顾家。

程亦莹开始死活不同意，在学校里她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一直怀揣着梦想，这辈子要研发多种新药，治病救人。但李长未不停劝说她，不停求她，她陷入选择困难中，陷入纠结中。听男朋友的还是坚持自己的主意？好烦哦！哪来这么多让人纠结、揪心的事呢。

曾经热血青年，如今自己却被锁在深闺里，这让程亦莹心一下凉了半截。

李长未的创业并未像预想的那么美好，对于程亦莹抛下父母来到西安，跟着自己的儿子，李长未的家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对程亦莹多了一份戒备，怕她骗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自己儿子人财两空。

缺乏家里的支持，李长未心情烦闷，四处乱闯，却依然不让程亦莹找工作。每次程亦莹想去工作，都被李长末阻拦了，李长末说自己的困难是暂时的，让程亦莹耐心、再耐心。

然而一切都没有好转，程亦莹想去工作，内心的纠结越来越长。她想求李长未让她去工作，却又怕影响到他的事业。后来，李长未愈来愈烦躁，开始对她发火。程亦莹很害怕她想逃，又想留。

再后来李长未开始酗酒。一次喝醉后对程亦莹动了手，身上都有了暴力后留下的淤青。

程亦莹伤心欲绝，两眼都哭红肿了。她心灰意冷决定离他而去。

然而事后李长未痛哭流涕，发毒誓，程亦莹的心立马软了，就原谅了他。

程亦莹开始想自己的父母，父母也一直牵挂她。每次父母打电话，她都在纠结，她特别想释放自己，好好痛哭一场。可每次她都忍住了，她对父母说自己过得很好，李长未对她很好。

父母说来看她，她连忙拒绝，说李长未的事业刚起步，来了还要陪他们，这样会分心！

每次父母挂了电话，程亦莹就后悔，就埋怨自己，应该告诉父母，自己并不如意。可当父母再来电话时，她原本鼓起的勇气就没有了，她继续对父母隐瞒。

程亦莹觉得自己快分裂了。有时她特别渴望回到重庆，回到父母身边。有时李长末给她的虚幻又让她把心留在李长末身上。想着他只是一时酒醉，一时糊涂。

但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次一次击打着程亦莹虚弱的坚持。

每次酒醒后，李长未都痛哭流涕，发毒誓，甚至一次，直接拿手背砸在瓷板砖上，手背血肉模糊，程亦莹的心立马软了。

她内心纠结成了乱麻。

【4】

望着躺在玻璃渣子上的李长未，鲜红的血从扎破的胳膊、头上留了出来。程亦莹全身发抖，她不敢目视地上的一片片鲜红的血。

等打完120急救电话，程亦莹又气又怕，紧张恐惧紧紧包围着她。她想去帮他，又怕他打自己，不去帮，怕他伤势过重。此时李长未躺在洒满玻璃碎屑的地上，来回翻滚。

程亦莹终于坚持不住，她昏到在地。120来时，死活敲不开门，差点要破门而入了。就在这时，程亦莹醒来了。

120走了，拉走了李长未，可程亦莹并没有去医院，她没有去照顾他，也没有去看他。她的心快要死了，她越来越想父母了。

一如往常，出院后李长未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甚至磕破脑门了，头上都流血了。程亦莹差点心一软，就答应他了。

程亦莹咬咬牙，她坚定了信心，她想要过自己的日了，再这样，自己就废了，再也不能纠结了。她流着眼泪拒绝了他。

李长未以为程亦莹和往常一样，再多哄哄就好了。可这次她铁了心要分手，这次不会再回头了。尽管她曾一次又一次原谅了李长未，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谁曾想到，变了脸、坏了心的男人猪狗不如。

程亦莹被赶了出来，净身出户，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陌生的城市，她该何去何从？

【5】

尽管身无分外，今天的晚餐还不知道在哪里？尽管今夜已经无处落脚。程亦莹还是觉得很轻松，终于不用纠结了，终于不用再面对醉酒后的李长末，也终于认清了李长末的本性。她庆幸自己的抉择。

是回重庆，还是留在西安？是向父母痛诉还是坦然面对？苦难让这个柔弱的女人坚强了起来。

程亦莹选择了在那跌倒，在那爬起。她义无反顾坚定地选择继续留在西安，她一定要风风光光地等父母来。

被李长末赶出来的那天，是春末夏初的傍晚，天气尚好，天色还尚亮。

程亦莹开始漫无目的的走着，她觉得自己过去的一年恍然如隔世，自由、随心才是自己的日子。

天色渐渐晚，肚子的饥饿叫醒了自己思绪飘散的大脑，也提醒她今晚要飘向何处。

路边的一家房产中介还开着门。程亦莹急急忙忙走进去。

一番苦求，以半个月无薪酬为代价，换来暂时的收留。程亦莹想最起码有口饭吃，不用流落街头了。

走出自我、战胜自我的女人都是强者。

程亦莹在西安稳住脚跟后，她还想去制药厂。在一次招聘会上，有一家在陕南的制药厂同意录用她。这次她没有纠结，她欣然、愉快的同意了。

她想暂时的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2年后，她从陕南又回到了西安，这次进了一家合资企业，距离她的梦想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