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玄幻] 仙凡八味（11） 临别日三求上路
“婆婆，你……”昨日的魁梧男子，面露难色，“师尊面见入人境弟子之地，在城外苍梧山上的道观，离此地虽不太远，但尚有四五里之隔，婆婆，你年入高龄，怎能受得住如此跋涉？”
“上家，”莫婆婆哀求道，“你也知老身已年入高龄，还能有几年光景可活？往日送孩子，老身都听了你的话，狠心不去送他们，可如今，我却是已明悟，先前离别之忧，实为惶恐。如今老身已然不惧，更相信孩子们亦识得大体，还望上家准许我最后送孩子们一程。”
魁梧男子见莫婆婆白发苍苍，神情真挚，终露出些不忍，道：“罢！此去之途短也不断，远却也不远，望婆婆保重身子。”
莫婆婆闻言，欢喜不已地道：“好！好！如此，老身便不枉此生了！”
“婆婆，”风福佑笑着接道，“说什么丧气话 ？可别忘了我们将来再见之约。”
莫婆婆喜极而泣，笑得说不出话来，满目晶莹，连连得点头。
魁梧男子转向许小山四人，脸色霎时转冷，漠然道：“废话少说，这便上路罢！”
话音刚落，魁梧男子便转身向道观外走去，许小山四人虽心有不快，但俱都伴在莫婆婆两边，快步跟上。
一行五人虽皆心有不舍，可又都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惟领头的魁梧男子冷面不语，漠然前行。
如此，抵达苍梧山脚的时候，已近正午，烈日炎炎，莫婆婆身子虚弱，脸色苍白。魁梧男子见状，问道：“婆婆，这里在往山上去，已不是平坦之途，不若你便在这里停下，别过一番，有个慰藉，便归去罢？”
莫婆婆抹了抹额头细汗，道：“没事，老身还吃得消，上家便安心带路罢！”
魁梧男子拗不过莫婆婆，摇摇头，往山上走去，许小山四人见莫婆婆身累，却是走得愈加缓慢，更不时吆喝休息片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五人在一处巨石旁停下，只见巨石上，刻着八个暗红的大字，书道：“仙家重地，闲人莫进”。
魁梧男子对着莫婆婆说道：“这块巨石，乃师尊警告偶有来此的凡人而特意立下的。已到此地，婆婆总该停下了罢？”
莫婆婆依次扫过许小山、张毓、风福佑和追风月的脸庞，不舍神色明眼可见，终转向了巨石，望着冷冰冰的八个大字，眼中一痛，张嘴欲说，却怎么也无法发成声来。
良久，莫婆婆忽又问道：“敢问上家，这里离道观，还有多远？”
魁梧男子答道：“尚有半里。”
“哦。”莫婆婆重重应了一声，“能否再让老身送孩子们半里？”
魁梧男子闻言，叹息一声，道：“婆婆可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莫婆婆答道：“老身耄耋之年，只知岁月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魁梧男子劝道：“既知忽然而已，何必执着于片刻盏茶之间？”
莫婆婆继续答道：“因忽然而已，则争得一刻，便欢喜一分。”
魁梧男子摇摇头，道：“罢了，便继续走吧。不过婆婆，我带你入此地，已是犯了师尊的告诫，到得道观二十丈之外，便不得再寸进一步，婆婆，你可明白？”
莫婆婆点点头，道：“老身决不再得寸进尺，否则不得好死。”
魁梧男子道：“婆婆言重了！”
话音刚落，魁梧男子继续向前走去。
莫婆婆看向泪眼汪汪的许小山四人，笑道：“孩子，继续往前走罢，可别让你们师尊等急了！”
莫婆婆深深吸了口气，亦追随魁梧男子而去；许小山四人见状，连忙也跟了上去。
道观已遥遥在望，甚是奇异的是，愈接近此道观，树木便生得愈加茁壮，百鸟缭绕，叽叽喳喳，道观隐于山林之中，宛若众星捧月。
许小山刚觉奇异，便听风福佑说道：“风月，你运功试试，这里灵气怎如此浓郁？”
许小山闻言，暗自运功，确实感觉真气流动之处，较平日顺畅许多，这时，只听魁梧男子说道：“此处乃苍梧山山灵慧根之处，灵气郁结，被师尊布下聚灵阵法，拘方圆十里灵气，自然灵气浓郁，你没见连树木都长得比别处高大许多吗？”
追风月不禁惊叹：“这……难道便是洞天福地吗？”
魁梧男子闻言，竟冷笑一下，未再言语。
风福佑疑惑问道：“若此处聚方圆十里的灵气，那此处之外的生灵树木，会如何？”
魁梧男子道：“这里灵气郁结，树木高大，钟灵毓秀，别处自然灵气稀薄，树木矮小，生灵难存，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那这，”风福佑面露不忍，“岂非太不公平。”
魁梧男子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待笑声渐歇，才道：“这天下，乃大争之天下，所谓争，便是夺一切能夺之造化而壮己身，谋一切能谋之物而驭万灵。无论仙凡，皆是如此，妄语公平，何其可笑！”
风福佑欲言难驳，脸上仍是不服，追风月见状，不卑不亢地道：“师兄，公平与否，天下如何，人人各有所断，哂笑他人，固执己见，未免落了下乘。”
魁梧男子面露不悦，忽又笑了出来，往前一指，道：“这便到了，婆婆便请止步罢。”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刚才尚需遥望的道观此时已近在眼前，在丛林之中，花草之间，风声鸟鸣，匾额有曰：“无为宫”。
一行人站定，许小山四人皆吃惊于一直向往的道观，来到近前竟如此平常，又如此不似人工所造，矛盾之心情油然而生，片刻后便忘于脑后，而面带尊敬之色。
莫婆婆见到，亦不禁虔诚敬仰，叹道：“此观庙，以‘无为’而号，老身虽不懂仙法，亦知此乃人生之大境界，可让人着实叹服。知道我那过往在仁历观送别的孩子们，是来到这里，入了那洞天福地，老身也是安心且欣慰了。”
莫婆婆话语一出，许小山四人才蓦然明悟，已到不得不分别之时，登时热泪涌上，皆有不舍。
莫婆婆见状，微微一笑，温声道：“走罢！我已知足，你们便也可安心入洞天福地，修仙求道，可不能偷懒，需知此乃无数我等凡人所羡慕向往，好好珍惜与把握！”
魁梧男子道：“那婆婆便请回吧！”
风福佑泪眼婆娑，低声道：“婆婆。”
莫婆婆见状，道：“婆婆走了，你们保重！”
话音未落，莫婆婆便转身离开，许小山四人极目望着莫婆婆背影渐行渐远，终于也转过身去，随魁梧男子走向无为宫。
待许小山一行人走得再远些时，莫婆婆竟又折了回来，遥望五人推开无为宫大门，待看到张毓最后一个进去，终于潸然泪下，喃喃道：“孩子们，可要保重啊！”
片刻后，无为宫大门又开，魁梧大汉从里边走出，瞧见莫婆婆，诧异地快步走上前来，问道：“婆婆，你怎么还在这里？”
莫婆婆抹了抹眼泪，道：“上家，刚才老身是怕孩子们舍不得我，这才佯装离开。如今，他们去见了仙家，老身徒步而来，身子着实是乏了，便想在这里再逗留一会儿，想想这些年，老身送走的一个个可爱的孩子。”
“婆婆，”魁梧大汉闻言，竟露出一丝埋怨神色，“一路上，你老称呼我为‘上家’，‘上家’！难道这些年，你已忘了我的名字？”
莫婆婆说道：“上家之名，老身怎会忘却，只是仙凡有别，这点礼数，还是要的。”
“仙凡有别？”魁梧大汉闻言竟一怔，眼中竟莫名愤恨起来，嘶哑道，“仙凡何时有别？所谓仙家，亦是凡人而已，不过通晓点仙术魔法，就敢划分出仙与凡，笑话！”
“仙凡到底有何区别？老身未闻仙道，自然不知道，只是这世俗流传下的礼数，却还是要遵守些的。”莫婆婆微微一笑，“至于对与错，是与非，老身这把年纪，却是不必再追究了。只是……”
莫婆婆望着大汉，露出些心疼神色，轻轻道：“你变了。老身还记得，是十三还是十四年前吧，你初到仁历观时，也是像今日送走的这四个孩子一般，懵懂又坚定，善良又正义！”
“我……”魁梧大汉脸上一怔，“我当年也如他们一般吗？”
莫婆婆点点头，道：“照顾你起居的孙婆婆是我鲜有的好友，当时可没事就拉着我，抱怨你的顽皮，自然，也夸过你的善良。前些年她走了，走时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说她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你，那批送走的孩子中，惟你，不过三日便回来了，可回来后，便沉默寡言起来，与她鲜有交流，亦常常不在观内……”
“孙婆婆她，”魁梧大汉虎目一红，“她去时仍在想着我吗？”
莫婆婆心疼地看着大汉，不忍点头，道：“孙婆婆曾与老身讲过，说她曾问过你三日而归的原因，你说是你资质愚钝，不配入洞天福地，之后大哭一场，便不再在观内居住。她临去之时，托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话？”魁梧大汉脱口问道。
“旦夕祸福，皆是命数，求之不得，不若放下。仙人如何，凡人又如何？各有各的缘法，各有各的妙处！”莫婆婆说道。
魁梧大汉闻言，用手拭泪，哽咽道：“我……我终究是辜负了她的期望！”
“怎会辜负呢？”莫婆婆说道，“孙婆婆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要你平平安安，堂堂正正地活着，她便心满意足了，如今，你当了仙家的接引弟子，也是一桩缘法，也是一种妙处！”
魁梧大汉深吸一口长气，道：“婆婆，我……我尚还有事要办，先走了。您……您也尽快离开罢，这里寒气过甚，不宜久留。”
话音未落，魁梧大汉便越过莫婆婆身边，往山下狂奔而去，状若疯狗。
莫婆婆正自惊诧不解间，忽听无为宫处发出一声响声，转过头去，大门轰然倒地，惊起千鸟飞散，百兽退却。
发生了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