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记（5）：他在混乱中感觉到温暖和熟悉

父母一直都是很节省的人，不管是剩饭剩菜还是多年前的衣物鞋袜，他们都在房子里堆积得到处都是，从来不肯扔掉。

老房子推倒重建之后，不过短短几年，两层两百多平米的房子里又堆了满满的杂物：冰箱里剩饭剩馍塞得满满当当，客厅里几个菜篮子里有各种蔬菜，有的都成了菜干有的坏得不成样子，新鲜的菜又覆盖其上，怎一个混乱概括得了！二楼的空旷大厅里横着摆了两张不用的床，上面堆满了兄长们废弃的四季衣物，老父亲胡乱拉的线绳被一些衣物压得坠成一个圆弧形，地上扔满了不穿的鞋子，仔细辨认有哥哥们的变了形的凉鞋皮鞋拖鞋运动鞋，父亲不穿的鞋子被泥巴包裹着只只沉重无比。更别提厚重的不锈钢架子上堆得高高的各种棉被了。整个房子混乱又庞杂。

每次劝他们把不用的衣物杂物处理掉，不管是送人还是卖破烂，他们都不愿意，每年因为要整理剩菜杂物父母都要和我们争吵好多次。他们总觉得那些东西以后还有用，觉得我们这一代孩子们不懂节省，什么都要扔掉，不会好好地过日子。

母亲去世后，二哥要陪着老父亲在老家居住，要把一个房间整理出来。那一天我和小妹把整个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出来三十几个硕大的大包，不管是过期的食用油奶粉保健品，还是多年前亲戚送的衣物，不管是囤积数年的各色袜子，连孩子们的衣物都整理了两大包，三十几个硕大的包装袋还是让我们触目惊心。

我们在收拾的时候，老父亲气得要跳脚，说老娘刚死儿女们就要抄他的家，让我们赶快走，不要在他的家里翻来翻去。让我们这些尴尬又伤心，却又不得不去收拾。

只有一个房间的灶屋里早年的土灶又大又占地方，土灶前堆得高高的，案板上下有各种盆子，墙上挂着各色的塑料袋，有的上面落满了黑黑的草木灰，早已看不清 其中放了什么。

因为大姐二哥想要改造这个灶屋，老父亲跟他们吵了很多次，固执地不肯让他们动任何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塑料袋与他来说都是不可动的。

每次我们回来，除了要打扫自己要睡的房间，就是把要用的公共卫生间好好地打扫干净，其他的地方一点都不能动他的，不然就是大发雷霆各种责骂。这个时候，这个糊涂固执的老头儿真得让人无言又生气。

这次回来看到他的房间里，睡床上冬天的法兰绒被套，夏天常穿的那几套衣物，冬天穿的棉袄等等衣物堆积在不大的床上，看起来混乱又邋遢，真是让人不能容忍。当我们想给他收拾一下，老头儿气得破口大骂要把我们全赶走，不让我们动他的任何东西。

刚开始我无法理解老父亲的举动，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要睡觉的时候，我看到消瘦得皮包骨头的老父亲弯着腰一个人睡在堆满了衣物和杂物的床上蜷成了一团，那堆巨大又杂乱的衣物包围在他的周围，衬得他又瘦又弱，可是他在里面睡得很酣畅。

也许，他在这些挨挨挤挤的衣物中感受到的是曾经的温暖和熟悉，还有就是对生活的把控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