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溪|葫芦牵挂

2017-02-23  本文已影响11人  漾溪
爸爸给我晒的小葫芦。

       曾看过一个对家的定义:“家”不是一座豪华的建筑物,“家”是家人和爱的总和。租的店面是住了十八年的家,从泥泞门口到窗楞爬藤,从懵懂幼童到半熟少女,从外景到真情,从往昔到现今,一切一切都浸入血液,深入骨髓,所以,当我想撇掉思念之痛时,便只能舍了命。

       父亲在家正门口两旁,在侧窗前,垒了小园子,母亲种上了一年四季的菜,其中就有父亲跟老朋友要来的抽葫芦种,一粒一粒孕育着美味的希望。它们和其它种子一样,抽了苗,伸了藤,开了花,露了小瓜扭扭。直到有一天母亲硬是要跟我讲:你知不知道你爸干了啥!他太傻了,弄了一堆亚葫芦种子,今年葫芦没得吃了!听着话儿,看着在窗前绿叶间浪荡的葫芦,我向上抽了抽嘴角。没有比这更棒的错误了,我猜父亲一定也是如此想的,因为我太清楚他爱我,就像他清楚我会喜欢这片葫芦和绿色。

      每周回家一次,每周一次见证它们的成长,渐渐地,高考临近,我收起了时光像收起了未寄出得情诗,它们只会被我压在箱底,葫芦是怎样挺起圆滚滚的身体,我并不晓得,但因为我给父亲讲过一个葫芦的故事,所以父亲都还记得。

        小时候,外婆家的前一条胡同口有一个小卖店,前面的铁花架下摇晃着“绿色雪人”,每天最幸福的事不过是有五角钱买了只棒棒糖再看看小葫芦。小卖店锁阿姨答应我,等它熟了给我两个,这大概是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最美好的盼望。日子数得好慢,但不是因为苦难。

       小孩子的热情往往不够三度,得到了便遗忘,再见又想得到。被遗弃的亚葫芦不知是不是和柴火一起暖了炕,小卖店的阿姨也没再种,但没有葫芦的年头要怎么熬啊?直到我惊喜得看到邻居家奶奶铺在门口的藤隐约藏了瓜。我想念葫芦睡不着觉,想要难开口,又不敢跟外婆提。每天趁吃得最饱阳光最足的中午蹲地上看瓜,我真得好兴奋:这个瓜和之前的不一样,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一个小,一个大。我蹲得脚麻,大脑缺氧,满脸通红,心脏蹦得力量好像能把我撅倒,我把手伸进藤子里,摸到瓜,揪了出来。它外面有小绒毛,藤子上有小刺,瓜可爱得像个不倒翁娃娃,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当了人生的第一次“贼”,强忍着刺“抚摸”小手,握着瓜蒂拉扯,也许力量不够,也许方法不对,也许是本来就不该弄下大葫芦。手被刺扎得生疼,虎口满是绿色的汁液,我这才觉察夕阳西下,肚子空空。我在庭院的蓄水池里洗了手,想掩盖“犯罪”事实,沮丧又内疚推开了门。饭桌上,我切切诺诺地嘟囔:“外婆,我还想要锁阿姨的葫芦。”外婆说:“你锁阿姨好几年都没种了,等我看看彩旗舅妈种了么。”不出半天,东窗事发,邻居奶奶找上门问我:是不是你这个小坏蛋动了我的葫芦,娃儿啊,这可是入秋要吃的菜哟!就结了这么一个大瓜还被你祸害啦!虽然我不怕邻居奶奶,但我就是想紧攥着外婆的衣角,躲在她身后。外婆庇护着我说到:“孩子小嘛,菜不够吃,我园里有菜呢,来拔就行!”邻居奶奶走后,外婆可算是要数落我了,“下次可别弄坏你奶奶的葫芦了,这可不能玩啊,长个大瓜可不容易哩,听话,啊!”大概再也不会有亚葫芦玩儿了吧,谁会去种没用的瓜,我一年年长大,种的人也不会送给我啦。亚葫芦这一断就是八九年。假期赶集看到有卖,我和爸爸相视一笑,“我们也摆摊卖葫芦吧,咱的葫芦还比他的漂亮,说不定我们能发个小财,赚个学费啥的”爸爸打趣道。

       母亲后来说,种了好几年葫芦,还是第一次种亚葫芦。即使是机缘巧合,原来,记忆的藤未曾枯萎,现在又有了果实。只是藤蔓又该扯远,我还没做好准备。从未离家这么久,忘了最后一次看母亲种的葫芦是什么时间、哪一眼,甚至都忘了初来乍到的忐忑不安。渐渐地,我发现我是脆弱的,忘了曾是父母担负着我的担子;我发现我也是坚强的,也能像雏鹰在经历次次狂风暴雨,快速成长。

      高中三年的所有考试,唯一能让我忘了紧张气氛的是语文阅读题,有关乡愁。喜欢不能身临其境却被吸引,喜欢哀而又伤的真实痛觉。那么那么感性,那么那么喜欢,尽管从未久离乡,这种缥缈玄幻的喜欢,我都曾深深怀疑。再或者,我的理性会吓跑感动,所谓的离愁不过是自找矫情。

       你幼稚的理论总会被你的经历和经验推翻,像葫芦藤的牵挂,像可被真实触摸的思念与离愁。“牵挂”是一个若即若离的词,诗人常写,客人尘封。

       从前写离愁时我愿自封诗人,直到我第一次坐上火车,直到第一次跟父母久别,我竟也成了客人,就像不舍留不住火车,就像时光留不住青春。我不过还是个小女孩啊,母亲上车的一瞬,我红了眼,却故作平静,压下颤抖的声音,挥了挥手,说了声“妈,再见”。载着一群人的车渐渐远去,我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以后的藤蔓只有我一个葫芦娃。我不顾形象得抹了把眼泪,找不见车不如边哭边大步流星。

       思念是藤上的叶,风不吹,它不摇。旧物是风,思念会痛。若偶然翻诗集发现了故乡的枫叶,便可嗅到和父亲沿海骑行的快乐。若不看不想,便也忘了。晚自习在家庭微信群里,父亲发了张照片——整整齐齐的葫芦一个挨着一个被挂在窗前沐浴阳光。母亲说,这些葫芦都是你父亲亲手剪下系好的,每天都给它们晒太阳,你走了以后,他就把葫芦当成了你…我数了数,不下三十个,每一个都泛着光,像我掩面藏掖的眼泪。我想我大概知道何谓牵挂——父亲思念着我,我思念着家。

      刚跟外婆通了电话,想听听熟悉的声音,想跟她说:我很好,别牵挂。虽然我就是怕睹物思人,闻声难言,但我还是愿去咂牵挂与被牵挂的百味。两分钟电话之余,我很快脑补出外婆接电话的样子——胖胖的身体挪到柜前,一手拿起听筒,另一只手拿着正在摘的一小捆儿菜。听筒的线被拉开,思念释放出来。这线像亚葫芦藤,延续千里,牵瓜,牵挂。

       父亲今天又发了短信,欣喜地告诉我,他前两天要到了更好的亚葫芦种子,明年又可以种啦!我想,藤长是放手,亦是牵挂,果实是爱,不曾缺席。

2016.11.17


漾溪的话:

感谢可爱的你愿意读完。

我知道我们每一个人在亲人眼中永远是个孩子,他们时时牵挂着我们,我们是幸福的。

我知道你家也有可爱的父母,也许他们经常嫌弃你,但是他们是真的爱你。

珍惜正在老去的亲人吧,有时间多陪陪他们,跟他们报告一下你最近的情况吧。

上帝祝福你。


比心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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