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072】成都之战。2023-10-14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五十二

唐纪六十八

公元870年——876年

共7年

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下

咸通十一年（公元870年）

1、

春，正月一日，群臣上尊号为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圣广孝皇帝。赦天下。

2、

西川百姓听闻蛮寇将至，争相走入成都。当时成都只筑有子城，也没有城壕，难民入城后，每人所占的地各不过一张席子的大小，下雨则戴簸箕或顶着盆以遮蔽。又缺水，取摩诃池的泥浆，澄清后饮用。将士不习武备，节度使卢耽召彭州刺史吴行鲁，命他摄理参谋职务，与前泸州刺史杨庆复共修守备，选拔将校，分配职事，构筑战棚，准备石砲、檑木，制造武器装备，严警巡逻。

之前，西川将士多是虚职名，也没有薪俸。至此，揭榜招募骁勇之士，补以实职，优厚给予粮食和赏赐，应募者云集。杨庆复于是晓谕他们说：“你们都是军中子弟，年少材勇，平时无由自求进取，如今蛮寇凭陵，正是你们求取富贵的机会，能不好好干吗！”众人都欢呼踊跃。于是在庭院中陈列兵械，让他们各试所能，两两角力争胜，观察他们的勇怯而选拔，得选兵三千人，号称“突将”。吴行鲁，是彭州人。

正月五日，南诏军抵达眉州，卢耽派同节度副使王偃等带着书信去见他们管事的大臣杜元忠，与他约和。南诏回复说：“我们的行动进止，全看你们的诚意。”

3、

路岩、韦保衡上言：“康承训讨庞勋时，逗留不进，不能消灭其余党，又贪图虏获，不及时上报战功。”正月八日，贬康承训为蜀王傅、洛阳办公，寻即再贬为恩州司马。

4、

南诏进军新津，抵达定边北境。卢耽派同节度副使谭奉祀致书于杜元忠，问他来意。南诏军扣留谭奉祀，不做回应。卢耽遣使告急于朝廷，并且请求朝廷遣使与南诏讲和，以纾解紧张局势。朝廷命知四方馆事、太仆卿支详为宣谕通和使。南诏因为卢耽对他们恭敬，也为之暂停前进，成都守备由此得以粗略准备完成。

正月十一日，南诏军长驱北进，攻陷双流。

正月十七日，卢耽派节度副使柳槃前往见面，杜元忠交给柳槃一份文件，说：“这是通和之后，骠信与军府相见的礼仪。”其仪以王者自居，语气极其骄慢。又派人背着彩色帐幕到城南，声称要布置蜀王厅，让骠信居住。

正月二十日，撤销定边军，把定边七州再次划归西川。

是日，南诏军抵达成都城下。前一天，卢耽派先锋游弈使王昼抵达汉州迎接援军，并且催促前进。当时兴元六千人、凤翔四千人已抵达汉州，窦滂则以忠武、义成、徐宿四千人从导江奔往汉州，寻求援军保护以自存。

正月二十四日，王昼以兴元、资州、简州兵三千余人驻军于毘桥，遭遇南诏前锋，作战不利，退保汉州。当时成都每日盼望援军抵达，而窦滂因为自己丧师失地，希望西川也相继陷落，这样可以分担他的罪责。每有援军自北而至，就对他们说：“蛮众多于官军数十倍，官军远来疲弊，不宜即刻前进。”诸将相信了，都狐疑不进。成都十将李自孝暗中与南诏勾结，想要焚烧城东仓为内应，城中将他逮捕处死。后来过了数日，南诏军果然攻城，攻了很久，发现城中没有内应，才中止。

二月一日，南诏军集合云梯、冲车四面攻成都，城上以长钩、绳套将云梯拉近，投火浇油焚烧，进攻者都被杀死。卢耽命杨庆复、摄左都押牙李骧各率突将出战，杀伤蛮兵二千余人，日暮时分，焚毁其攻城战具三千余件而还。蜀人一向胆怯，突将们新为杨庆复所奖励提拔，并且利于厚赏，勇气倍增，那些没有被派出城作战的，都愤怒郁闷，要求上战场。后来过了数日，南诏军收集民间竹篱，编成厚厚的竹篷，浇水湿透，人藏在竹篷下，举着抵近城墙挖掘，箭和石头都不能破坏，火也不能点燃。杨庆复溶化铁汁灌下去，攻者又死。

二月三日，支详遣使与南诏约和。

二月五日，南诏收兵请和。二月六日，遣使迎接支详。当时颜庆复认为援军将至，不愿讲和，支详于是对南诏使者说：“我受诏是到定边约和，如今云南包围成都，则与之前的诏旨不一样了。况且朝廷之所以要讲和，就是希望你们不要侵犯成都。如今矢石昼夜相交，还讲什么和呢！”南诏见和使不来，二月八日，再次攻城。二月九日，城中出兵反击，南诏军撤退。

当初，韦皋招南诏以破吐蕃，既而南诏投诉说没有盔甲和弓箭，韦皋派工匠前往教他们制造技术，数年之后，南诏盔甲弓箭都精利。又，东蛮苴那时、勿邓、梦冲三部协助韦皋击破吐蕃有功。但其后边吏对他们非常蛮横暴虐，东蛮对唐朝怨恨很深，自附于南诏，每次都跟从南诏入寇，为之尽力，抓到唐人，都凌虐后杀死。

朝廷贬窦滂为康州司户，以颜庆复为东川节度使，凡援蜀诸军，都受颜庆复节制。二月十一日，颜庆复抵达新都，南诏分兵前往拒战。二月十二日，与颜庆复遭遇，颜庆复大破南诏军，杀二千余人，蜀民数千人争相操着镰刀和木棒以助官军，呼声震野。

二月十三日，南诏步骑兵数万人再次杀到，正巧右武卫上将军宋威率忠武军二千人抵达，即刻与诸军会战，南诏军大败，死者五千余人，退保星宿山。宋威进军沱江驿，距成都三十里。南诏派大臣杨定保找支详请和，支详说：“你们应该先解围退军。”杨定保回去，南诏军围城如故。城中不知道援军已经抵达，但是见南诏多次来请和，知道必定是援军战胜了。

二月十六日，南诏再次请和，使者十次往返，城中也含糊敷衍着。南诏军因为援军在近，攻城更急，骠信以下都亲自冒着矢石指挥作战。

二月十八日，官军抵达城下，与南诏交战，夺回升迁桥，当晚，南诏自己烧毁攻城战具遁去，到了天明，官军才察觉。

当初，朝廷派颜庆复救成都，命宋威屯驻在绵州、汉州为后继。宋威乘胜先至城下，击破南诏军功劳居多，颜庆复忌恨他。宋威让士兵们吃饭，准备追击南诏军，城中战士也想要与北军合势俱进，颜庆复发一道命令给宋威，夺了他的兵权，勒令他回汉州。

南诏军抵达双流，被新穿水阻拦，造桥未能成，狼狈不堪。三日之后，桥建成，才得以过河，断桥而去，盔甲军服等物资遗弃于路，蜀人非常痛恨。黎州刺史严师本收散卒数千人保卫邛州，南诏军包围，二日，不能攻克，也只得放弃离开。

颜庆复开始教蜀人修筑壅门城（门外筑垣以遮壅城门，就是瓮城），挖掘护城河，引水灌满，布置鹿角，分别修建营寨。南诏知道有了防备，自此不再侵犯成都了。

之前，西川牙将有职无官，等到击退南诏之后，四人因战功被擢升为监察御史，按惯例，每人要向宰相府缴纳例钱三百缗；贫穷的官员深以为苦。

胡三省注：

有功授官，还要向宰相府上贡送钱，可见唐朝纲纪大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