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旅行
作者:Lisa Goldberg
“你要去哪?就你自己?”妈妈问道,当我带着牛肉干和弹弓,沿着俄勒冈小道一个人出发去旅行的时候。
那是2006年,我25岁,一个人前往伯利兹。孑然一身不是我最初的选择,但我当时单身,也没法协调度假时间,跟朋友们一道。伯利兹也不是我的第一选择,在假期将尽、预算不足等多种原因下我妥协了。在我的度假韦恩图中,中美洲国家有着共同的特点:国际化,费用低廉,还能遇到意料之外的惊喜。跟哥斯达黎加和巴拿马相比,伯利兹很不起眼,没不像尼加拉瓜和萨尔瓦多那样以暴力闻名,航班也比去洪都拉斯和危地马拉便宜。虽然我梦想着去肯尼亚或者日本,但我的存款不允许我跨半球旅行。所以我只好去伯利兹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席卷了我,但妈妈无法理解这种热忱。我想象着摇曳的吊床,椰子饮料,而妈妈却想到的却是拳头大小的昆虫、积水的墓穴。值得赞赏的是,她从没明确地告诉我我不能去,或者我根本不应该去------她只是断言如果我去了肯定会被绑架。
“你很年轻,又没有经验,”她说,“女孩独自旅行?那真是,太...”她摇着头,表示无法用语言表达那种糟糕情况。
这种情况下我必须承认,对女性来说,独自旅行世界很危险。但是在中美洲的丛林旅行就像在美国的联谊会里一样。在世界各地陈旧的社会规范中,女性一直处于弱势,最好组团旅行。但在伯利兹,没有什么是胡椒喷雾和一双有敏锐直觉的耳朵搞不定的。
“我可以的!”我冲妈妈吼了一声,恼火地想她现在对我有多失望。
她期望我做什么?呆在家?定时拜访她?逛街买凉鞋?我想去冒险!想要接触世界各地的文化!还想经历异国恋!我绝不能忍受因为没有同伴而放弃一段人生经历。那太令人绝望了。
所以,忽视掉妈妈的反对,我订了去旅行的机票----
------尽管可能还有什么我没有顾及到的。好吧,可能还有一些我需要学习的东西。
第一课:即使你的联网状态是国内的,但如果目的地在国外的,你需要提前两小时发送消息。
有次我一落地就食物中毒了。因此第二课是:不要喝没净化的水也不要吃用它清洗过的蔬菜。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跟一个回洛杉矶的同学交换了银行卡,而我的银行卡被冻结了。可能苹果手机和Square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支付方式,但在2006年的中美洲丛林,银行卡是唯一的消费方式。所以第三课:别跟蠢蛋似的。
幸运的是,我带了400美元的旅行支票,能帮我度过这周,感谢我挥之不去的恶心和无力进食,帮我节省了开支。因此第四课:某些时候,听听你妈妈的话。
那时候,我想马上给她打电话,但是我没有。部分原因是我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证明她是对的。但大部分原因是,在我神志不清时,我听到一个声音,好像混合着玻璃与天花板惊天动地的撞击,女权主义者和守护神墨菲.布朗平静丝滑的声音传来,在我需要她的那一个小时,她穿着短夹克,走过来说,“来吧,女孩儿,你能行的。”她显然是个实用主义者,不说空泛的大话,墨菲告诉我在西班牙用手机支付的方法,所以忽视我所遭遇的不幸吧。
梦想破灭,旅程变得很糟糕。在从玛雅水晶洞穴回去的路上,一个玛雅洞穴里充满了人类祭祀遗迹,我们的卡车坏了。这里特别荒凉的泥路上全是土匪,一队伯利兹陆军突击队迅速赶到了,我夹在他们的AK-47之间。之后在温泉边激烈躲避,乱跳的时候撞坏了我的脚趾,一个闹情绪的的越战老兵给我提供了当时最好的医疗救治,以为我不会生坏疽。他住在我的宿舍---从海滨捡来的被丢弃的美国学校巴士。途中我的例假造访,一个紧靠船边,上周在machete-point被绑架,眼神不羁,皮肤像皮革一样粗糙的非当地女嬉皮士告诉我,短裤被血浸湿了。
但是我不会就此退缩。
蹒跚着,一路呕吐不断,穿过这个国家,我想象着赫思嘉从烧焦的遗体里扒拉着干枯的萝卜时的那种决心。我需要磨砺自己,我要做我准备来做的事:看玛雅遗迹,重重地亲吻帅哥,天哪。知道吗,在那次旅行的全部照片里我都喜气洋洋的。不是因为我的旅程有多美好,而是因为那种自由。我永远不会被征服,那次自力更生的经历解放了我,我完全知道在余生里,我只需要审视自己是否渴望救赎。
独自旅行同时也是一个寻求自我优点的机会---像夜晚去yogurtland旅行或者去参加一个救助猫咪的活动。这次经历也是一次抽象的放纵和灵魂的滋养。我等不及要再一次经历它了。
第二次独自旅行是简单的公路旅行。我收到两个婚礼邀请,刚好在接下来的两周末,一个在加利福尼亚蒙特雷,另一个在波士顿。那时候我正在和一个可能成为我丈夫的男人约会。旅行变成双人游。他的工作假期只够去蒙特雷,所以我更新了3A会员,一个人去了。
“至少你这次没有出国,”妈妈说道,她的担心程度终于没那么严重了。
必须承认的是,她从来不害怕一个人旅行。她说她从来没那么做过。在晚餐时她画下那些线,我用粉笔画了大部分。因为她一直很开放。但对她来说,生长在费城的移民社区,世界很小,只需要90英里即可到达探索的边缘--最西北的阿斯伯里帕克的球衣岸镇。在青少年时期她想离家去上大学,但是祖父母要她留在家乡工作,由亚美尼加世代节俭的习惯和深重的性别歧视扼杀了她温柔萌发的好奇心。
“你自己一个人开车去那里好像有点远,”妈妈感叹道。
但对我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吸引力。独立的伴侣关系可以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互相妥协到拥有一种良好的缓解关系。我可以在旅行中听我想听的一切,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拿史蒂夫.马丁的“公司里的游戏”作为我的有声书。当加利福尼亚的风吹来,松树般的地形变得很迷幻,我放了Pink Floyd,跟着和声唱小美人鱼。但是在没经历过的情况下,我们永远无法确定那有多棒。
像很多次停车驻足,我看着大海,深深着迷于它的深邃。花了常人五倍多的时间盯着海面,而我本来要浴室的。在伯利兹,我充分沉溺于自力更生和自由生存的激动,在这里我想做什么就去做,没人会评判我只是坐在伯克利的图书馆外面而不做什么,不会因为在波士顿法纳尔大厅读独立宣言而感到尴尬,之后拿着T杂志去布伦特里,慢慢地花六小时参观约翰.亚当斯的旧居。现在我闲下来了,行程都完成了,也没有人与我交谈。
如果你还对独自旅行停留在孤身一人的印象里,那你就错了。事实上,在旅程中,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这个世界向独自旅行的人敞开了另一个它自己,是你与别人一起旅行时所体验不到的。你会遇到你本来遇不到的人。组团旅行显得确定无疑,而一个人上路可能会遇到你想休憩时一起喝着啤酒,健谈的加拿大人,与你对话的快乐老年夫妇穿着梅丽尔木履,欣然邀请你与他们共进晚餐。如果想找个法国情人,只需走进一间酒吧。
我绝对不是那种经验丰富,孤身一人旅行的女性。肯定有读者笑我那波顿克公路旅行经历和布雷斯周末度假。当我去维多利亚,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或者约书亚树时,他们独自攀爬马丘比丘,游览吴哥窟。但这些单独旅行的感悟,不是一个女人的虚张声势。它向你展现了一种自我的生活,将你自己作为一个单一的实体重新联系起来,并且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分享自我经历。
当妈妈知道我的旅行不再糟糕得像发展中国家孤岛上的人,而可以在Chez Panisse吃晚餐的时候,她有点放心了。甚至当我告诉她我在一个男女同校的裸体派对上被扔进嬉皮们的温泉里时,她也只是笑了一下说,“就你穿的那点,值了。”
但我也长大了,褪去我20岁自我的想法,我开始感激她的仁爱。我很多朋友,被家庭,尤其是母亲,情感胁迫,或用责任拴住他们,让他们按照父母预想的轨道前进。我母亲没有这样做。她清楚知道我会两年一次的从加州出发环游全国,这让她不爽,但她甚至都没表现出来。天哪,她还给我买机票,远远注视着我释放我的冒险精神,从困惑到感兴趣,再到敬畏。
“你还在想着从阿尔伯克基开车回洛杉矶?”几个月前她问我。
“是啊,我准备顺道去大峡谷和塞多纳。”
我其实挺犹豫的。我知道她想去大峡谷很久了,虽然只提过一次她想和家人一起旅行,但从未实现过。我要去大峡谷了,但不是和她一起,而我不想让她伤心。她支吾着,说道,“那真......酷。”
当我徒步进入峡谷,触碰它因不同颜色的沉积物堆积而鼓起的内部,它是我联想到大篷车。每当我面对着美国西部景观,我总在想,那些人怎么做到的?仅仅带着帽子和压缩饼干,没有谷歌地图,这些先驱者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直至峡谷边缘的一些地方,外围树林密密麻麻的,所以肯定是有些不走运的早期商队遭遇意外而偶然发现它。只是偶然想从大峡谷到达加州。地球上巨大的鸿沟障碍,让你深深感觉到人类的无能,你不再会为独自旅行而骄傲——在一辆车和一部iPhone的帮助下。
我想到了妈妈。我看到了一个家庭努力设置好他们的录像机,确保所有人在镜头里并捕捉这一背景下的威严。我答应给他们拍照,他们也给我拍。自从我不再那么自私,这是整个旅途中唯一一次我出现在镜头里。我戴着一顶软帽在笑,这是第一次我希望我不是一个人。我希望妈妈也在。我想我不会拥有一个更好的时刻了---她问了很多问题,让我恼羞成怒。但是我好想她。无限远景在眼前展开,更让人觉得伤心。她膝盖不好,可能没法应付比这还要长的多的旅途。如果她再也没机会去呢?
几周以前,我一个人在欧海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妈妈。“你肯定猜不到我刚买了什么,”她说道,“宾夕法尼亚芭蕾舞团的季票。”
“好极了,”我说,“你终于说服爸爸带你去了?”
“不,”她说,“我买了单人票,我自己去。”
我笑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Lisa Goldberg是个作家,现居洛杉矶。是电影《伴娘》的制片之一。一个有趣的40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