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永逝（17）
永逝.jpg
17 寒战
叶逸飞与许倩的感情风波终于暂告一个段落。
大家目睹了他俩的感情纠葛，就像是提早经历了寒冬暴雪，觉得这日子冷飕飕的，空气中到处漂浮着冷空气，还好，冬季终将过去，暖风终将抵达，在他们回归平息的那一阵子，我们都觉得心中的季节终于开始回暖，气氛不佳的宿舍也终于开始重新活跃起来。而此时的天气，小雪一过，就越加寒冷起来。
天气一冷大家就懒得出门，翘课的人也就多了起来，特别是毛概和马哲，更是生意惨淡，去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每到这两门课，上课内容就变成其次了，点名成为重点。但是无论怎样点名，前来上课的学生都不会超过半数，最后，班主任亲自到宿舍抓人，一抓一窝。班主任还是有威严，所以渐渐地，大家都很老实的去上第一课，而到了第二课，又会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晚上更是热闹非凡。基本上到了大二时期的情侣都已经过了热恋期，不再需要无时无刻黏在一起，感情实在好到要阴阳合一的，也因为没有好的去处而把约会改成宿舍煲电话粥。夜晚的操场上更是显得安静而萧瑟，偶尔会出现几个踢球的人，但是坚持不了多久就被风刮的灰溜溜的返回宿舍，闲逛压马路的更是稀少罕见，小树林也变得越加深邃起来，它终于可以在这个冬季让自己无人打扰。男生楼的宿舍也终于变成了一个个马蜂窝，热闹的炸开了锅。
我们专业的男生更是比较会发挥奇思妙想，利用专业的特性和工具，四张凳子一块画板拼成一张桌子，打牌或者下棋，玩的热火朝天。当然，梅叔之类的大神除外，因为网吧就像个温室，一年四季都如春。
今年入冬以来，这种场合一般都少不了宋小波，他也像所有过了热恋期的人一样，约会的频率明显减少，大多数时刻更是留恋于宿舍打牌下棋，我们有点纳闷，向来他的柯尔蒙分泌比较旺盛，异于常人，去年这个天他还在不分昼夜的到处奔波四处猎艳，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到十点不归巢，难道是今年的寒风特别冷，以至于抑制了他的柯尔蒙的分泌、抹杀了他嚣张的骚气？
他说，不是的，冬天一般是他的蛰伏期，以前不懂得养生，现在要养精蓄锐，以便蓄势待发。
这话说过不到一周，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宿舍晚上的棋牌桌上，又过了几周，大家就得到了他和梁薇东窗事发的消息。
不同的是，叶逸飞是锅里的还没吃到，碗里的就已经翻了，宋小波是既吃着锅里的又端着碗里的，鸡不飞蛋不打，欢快的不亦乐乎。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上次画室搬迁时遇到的那个美术系新生说起。
宋小波素有“玉女杀手”的称号，但是自从和梁薇谈恋爱以来，这个称号也只是名声在外，成了一个浪得虚名的摆设，这深深的刺痛了宋小波一颗骚动的内心，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不禁有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感慨，觉得该重出江湖了。
自从上次在画室遇见美术系大一新生夏蕾，他就一直念念不忘耿耿于怀，他觉得，我们的画室被别人占用，二胡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她是对方班级班长，是始作俑者，俩人是罪魁祸首，而二胡子师表堂堂，不能以下犯上，那只有对这个萝莉班长进行报复性的打击了。
打击是必须的，但困难在于，这种打击不能以武力和暴力的形式存在，一定要在无形中对她造成伤害，让她能在快乐中感到痛苦，最后还要能全身而退。
他把我们召集起来讨论权宜之策。
“既然我们不能以武力取胜，那只能智取了，什么叫智取，就是用智慧娶了她，但是这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不能娶了她，但是完全可以，那个了她。”宋小波义愤填膺的说。
“哪个了她？”梅叔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问。
“你要去强奸？”我吃惊道。
宋小波因为我们不能正确领悟他的用意，急红了脸说：“你傻啊，犯法的是我们能做吗？我们不能骂她，不能打她，还不能用感情来欺骗她？在所有的痛苦之中，感情的创痛是最令女人刻骨铭心和不寒而栗的，而且痛苦时期较长，不易治愈，完全符合以上要求。我让她爱上我，再那个了她，最后我甩了她，你说，对她的打击大不大？”
叶逸飞刚吃了一口泡面，全喷了出来。
宋小波又解释说：“哎哎哎，我可没说是我去办这件事啊，我们这不正在讨论嘛，就这事，大家踊跃报名吧，好事啊，一举两得。”
梅叔从被子里面发出声音说：“我弃权。”
叶逸飞擦了擦嘴说：“灰色代表深沉、阴暗、消极，表示本人近期不宜近女色。”说完端着泡面碗走开，“我吃泡面，你们继续。”
宋小波看了看我，还没等我开口，他说：“好，既然大家都没有勇气参与这次行动，那我就决定亲自出马，牺牲一下肉体。”
这次行动代号，宋小波命名为“寒战”，他说，这是冬季里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至于宋小波为何如此铤而走险暗度陈仓找各种理由的偷吃野食，大家比较费解，夏蕾虽可爱活泼，但无论相貌和气质绝对比不上梁薇，难道，恋爱期也会痒？但宋小波这痒，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
那只有用后来梁薇说的一句俗语来解释了：狗，终究是改不了吃屎的。
宋小波虽然有点才气，会写几首诗，但向来对美术毫无天赋，静物画永远是像小朋友的涂鸦，水彩更是让人看了想吐，一朵鲜花在他的画板上永远是凋谢腐化状，一个好好的人也会被他画的像丧尸，两年以来毫无长进，二胡子对他也已经是处于放弃的边缘。夏蕾出身书画世家，美术方面的造诣自然天赋异禀，胜人一筹，况且还是班长，说明她为人大方，不是个难以靠近的女生。
他觉得可以利用这个契机深入发展。
为了既能掩人耳目不败露目的又绕过梁薇，宋小波用心的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这个计划，安排之缜密，令人嗔目结舌，拍案叫绝。
他用一周的时间踩点发现，每周二和每周四的下午2点以后，夏蕾都会在黄河湖边写生，这个发现，就是他的突破点。
那么首先，要充分利用这两天下午的时间，唯的一办法就是翘课，当然不可能两天都翘，这未免太猖狂了，那么是选择周二下午还是在周四下午是个问题，因为这两天下午我们都有课，周二是班主任的《视觉传达》课，而周四则是《人机工程学》课。
翘课是一门学问，翘不好，你将一朝被点名四年不敢翘，这一点，资深翘课高手梅叔经验丰富且屡试不爽，他从大一开始就是我们班的翘课大王，大部分老师的都翘过，久而久之，深谙其道。
他说，不是每个老师的课都是能翘的，也不是每一堂课都是可以翘的，一定要掌握各个老师的脾气习性和点名规律，再结合当时的上课地点、时间、方位、人数、男女比例等等各种因素，然后在规律中寻找机会。他说，一般情况下，老师分四中类型。
第一种，自我沉醉型，这种老师也是最受爱戴的，他不会管你来不来上课，至始至终陶醉在自己的讲课世界中无法自拔，自然不会点名，这是逃课的最佳人选。譬如，《政治理论》课、《军事理论》课。
第二种，飘忽不定型，这种老师闲得无聊会点几次名，而且完全没有规律，他今天心情不好，而你正好翘课的话，那就只能说你踩中狗屎了。譬如，《人机工程学》课。
第三种，一点定终身型，这种老师会在期考前的两三个星期点一次名，一学期就点这一次，而这一次恰好你没到，就算你之前一节课都没落，对不起，这学期的课等于白上。譬如，《机械制图》课。
第四种，一如既往型，这种老师是最奇葩的，天天点名，次次点名，除非你不想要这门课的学分了，要不然一年四季你必须每课必到。譬如，《高数》课和班主任的《视觉传达》课，这两门课至今还没有谁敢翘过，谁翘谁作死。
梅叔又说了，其实防止点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替答，特别是人数多的课，随便找个基友帮你替答一般没问题。替答需要注意的是你要选对方法，你一个班本来就没几个男生，你再找个男生去替答，除非老师对你没印象，要不你就是找死。其次，座位很关键，平时上课千万不能做在显眼的位置，要座到人员密集的地方，这样，一旦你上了第一节课而逃第二节课的时候替答安全系数会提高很多。
综上所述，周二的课必上，周四的《人机工程学》老师虽是飘忽不定型的，但完全可以一搏，况且，这天下午，梁薇的课程是满的，所以又排除了被梁薇撞见的可能性。
时间安排妥当，接下来就是出场方式了，宋小波说，他要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场，让她一见钟情，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回那种心跳的感觉了。
那天下午，天公很作美，阳光很明媚，午后的气温暖和了很多，湖水倒映着宿舍建筑以及岸边枯瘦零落的枝叶，远处有青烟袅袅升起，在微风的轻抚下左右摇摆，最后，直朝着天边飘去了。
宋小波带好作画装备提前了半小时出发，沐浴着阳光和微风，他觉得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当他像个落汤鸡一样的回到宿舍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以为他别出心裁，又搞了一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然而当他叙述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后，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夏蕾在两点后出现在计划地点，而他提前半小时入场，首先在印象上能得到个高分。然后，他默不作声故作深沉，画笔拿在手里悄然挥洒，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引起夏蕾的好奇，这时，她应该会上前观摩，如果她觉得画的好，一定会赞叹几句，继而两人打开话匣，渐入佳境，夏蕾落入圈套，计划成功。不过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因为宋小波的画从来不会令人赞叹，只会令人作恶。那么，宋小波就顺势表现出懊恼与悲天悯人之状，装成一个有强烈求知欲又显得力不从心的落魄青年，这时，夏蕾就会释放出善良活泼的天性给予他指点，在两人讨论学术的同时，夏蕾有可能突然觉得宋小波似曾相识但又无法立刻想起，这时，宋小波就会及时的提醒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并适时的表露出相见恨晚之色，继而两人相视而笑，顺水推舟，情感的交集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然而真实场景是这样的。夏蕾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湖边上专心致志的画画，湖水倒影着她婀娜的身姿，她的面前风景如画，她的左边，鱼儿在湖水游弋，她的右边，清风拂来，一片波海，由于太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宋小波的存在。
宋小波觉得应该改变计划，采取主动行为，作为一个情场高手，这种场合是不应该怯场的。于是他轻轻的走到夏蕾的身后，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玉肩，说：“你好，同学，请问……”
话没说完，只见夏蕾“啊”的一声被惊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画笔被掉落在地，双手惊慌失措的在头顶乱舞，这时，宋小波才发现原来夏蕾耳朵里一直带着耳机。
但是为时已晚，在夏蕾受惊吓的同时，宋小波连人带画架被推入了冰冷的湖中，他终于坠入到了河里，但可惜不是爱河，而是冰河。
十一月末的天气，草木凋零，清晨已有霜露，阳光虽好，湖水看似绵柔，却如同温柔的杀手，刺骨的寒冷。黄河湖是人工湖，每年都会清淤一次，最深处足有三米，就算在湖边也足有一米五深，而且这大寒天，身上穿着棉袄，即使游泳健将也难以施展手脚，更何况他一个连夏天在一米深的游泳池里面游泳都会套着救生圈的人，在这么深的冰寒湖水里，估计不用多长时间，没被淹死就已被冻死了。
最后，夏蕾像只受惊吓的小鸟扑着翅膀在岸上不停的向路人喊“救命！”，宋小波才得以捡回性命。
宋小波回来后便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牙齿打的叮当响，说不出一句话来，默默的脱光湿透的衣服，钻进被窝，感冒了整整半个月。
宋小波虽经受落水之耻，但永远怀有一颗不死的赤诚贼心，他的生活哲学一向是什么都可以忽略但唯有美色难拒，而偏偏夏蕾的一颗善良少女心让他看到了希望。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来个180°大转机，这个狗血的意外竟成了他和夏蕾发展下去的纽带，而学术方面的交流则成为了他们感情发展的基石。
美术这事，夏蕾真是在行，而泡妞这事，宋小波也真是内行，夏蕾并不知道自己正羊入虎口，而宋小波正步步为营。对于一个对美术毫无天赋毫无兴趣可言的人来说，夏蕾的所有调教几乎是事倍功半的，节奏之缓进步之慢实在是超乎人的想象，况且宋小波心猿意马，心思全然不在画上，而在人上。一阵子下来，宋小波的美术水平依然处于只能把人像画的像丧尸的水平。他说，你们懂什么，这叫抽象画。但是问到他泡夏蕾的进展，他就邪恶的一笑，意在成功在即。
宋小波告诉我们他在空无一人的画室里完成了“寒战”的既定目标，然后向我们逼真的还原了作案现象的全过程。
他说，当时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双手合一，执笔书画，时而会意一笑，时而颔首私语，眼波流动，情谊交汇。忽然，他灵光一现，说，夏蕾同学，我想画一朵玫瑰送给你，但是我画的太丑，请示范一下好吗？夏蕾双颊绯红，双眼萌动。几分钟后，一朵鲜红的玫瑰逼真的跃然纸上，情动之际，他深情的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话：“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多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然后，夏蕾的嘴唇像一枚燃烧的火焰，轻轻的凑了过来，当他们两唇相吸时，他感到一种王者之气，找回了久违了成就感。
虽然开篇的情景描述像极了聊斋志异里面夜会女鬼的场面，后续的情节发展也明显添加了渲染效果，虽然他是这么的厚耻无颜，对话设计的又是这么的肉麻恶俗，但是不可否认，他的一系列动作奏效了，不辱“玉女杀手”这个名号。
夏蕾是个思想开放的女孩，对于和宋小波的暧昧关系不置可否，她也知道宋小波有女朋友，但是她并不在乎，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是她思想的真实写照，所以，她无所畏惧。
虽然宋小波的隐蔽工作做的很好，但他和夏蕾的绯闻还是很快便在校园内传播开来。梁薇的处理方式是不听、不问、不管。这“三不”方针，极大的展现了梁薇的大度，同时，也助长了夏蕾的气焰和宋小波的肆无忌惮。
梁薇一向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知书达理，不卑不亢的印象存在，做事历练，考虑周全，永远一脸恬淡的微笑，举步轻摇，有颜值有内涵，素有一股“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气质，在遇见宋小波之前，至少也算是个系花级别的。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梁薇对宋小波的感情众人可证、明月可鉴，作为一个女朋友，她也是称职到令所有男生羡慕的，虽然她不像许倩对叶逸飞那样在生活上给予宋小波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在精神方面给予了他最绵柔的情怀，和最真心的关爱。
梁薇觉得许倩那种爱是卑微的，恋爱中的男女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并不是一方被另一方奴役，一方对另一方俯首，这种爱畸形而无法长久。恋爱中的两个人应该是平等和独立的存在，相爱是两个世界的重合，互相融入，又是不可分割不可出让的。如果爱让人置身火海，痛苦不堪，那这样的爱没有任何意义，爱的本身，是出于相互吸引，而并非是单方面的追逐，爱的目的，是快乐和幸福。所谓的平等，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所谓的爱，也并不是一方低于尘埃。
所以，如果有一天她去追问了，就代表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如果不爱，她不会强求。
这是多年后梁薇告诉我的。
“我的准则是，女人，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爱情，没有永远，只要狂欢，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个人的孤单。有点拗口，理解吗？”宋小波躺在我的下铺翘着二郎腿又在传播着他的恋爱圣经。
“说说，你和夏蕾，到达哪步了？”我好奇的问。
“这还用说，凯旋在即啊！”他得意洋洋的说。
“然后呢？”我试探的问。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大功告成啊。”他一脸明知故问的表情。
“好事已经败露了，梁薇会轻饶你？”
“顺其自然吧，我这人就这样，你也不是不了解我，她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过去，再说了，这大学里面谈的恋爱有几个能坚持到毕业后的啊，缠绵不过当时，相爱不过四年，最后还不是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大学里面的恋爱都是玩玩的，兄弟，谁认真了谁就输了。”宋小波拍了拍我说。
喉咙里的话我咽下去了，没有再说什么，免得一会又要被他反过来对我人身攻击，人格诋毁，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宋小波我行我素，他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运筹帷幄的下着自己的一盘棋，以胜券在握的心态滋润的过着每一天。
这场三角恋之间的博弈，谁也说不准最后是谁输谁赢。夏蕾像是个得到了真爱的痴情少女，整日魂不舍设的想与宋小波腻歪在一起，宋小波一方面享受着新恋情的甜蜜，另一方面又不舍与梁薇的旧情，终日周旋在两个女孩之间，他倒不觉得疲惫，相反，他觉得这是一种情感历练和彰显自己游刃有余超凡能力的表现。
在那个年华，这样的男生在女生眼里是陈世美再世，滥情而不专一，而在男生眼里，那就是情圣再世，令人无限敬仰和膜拜。
然而，当宋小波察觉到梁薇变得冷漠和疏远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哀莫大于心死，不过此吧。
宋小波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多月，转眼就快到期末了。这时，他的美术水平终于能把一个静止状态中的苹果画的有模有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