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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星耀

2022-11-25  本文已影响0人  夏至东隅
感谢红尘久客配图

声明:本篇小说为本人长篇小说《大荒落尘决》番外,与短篇小说《嶓冢秘境》为姊妹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染尘

“世人本如尘,无人不染之。”

齐峰峦握着手中的紫宸剑,对着天空挥出一道紫红色的剑芒,周围如尘的薄雾随着剑芒被吸入了剑纹之中,锋利的剑刃在晨光中一闪,显现出了这几个字。

“开启紫宸星耀阵的关键就是——染尘。你可明白?”

“染尘?师父,弟子不太明白。”

“如果有一天,你与一些人被妖邪围困。而那些人中又有人被妖邪投了邪毒,这邪毒会通过活人迅速传播,你还没有医治他们的办法,你该怎么办?”

“我——”

“如果你得了只能救两个人的草药,但是眼下中毒的却有三人。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和一名同修,你会选择放弃哪一个?”

“师父——”

“你再犹豫,他们全都得死。”

齐峰峦被那双眼睛逼得连连后退,似是真的陷入了要他做出抉择的时刻。

那双眼睛突然温和,一声叹息将他从痛苦中拉了出来。

“无论你如何选择,都有对错两面。于他人而言,那都是你的私心而为。你可害怕世人对你的评判?”

“弟子内心自有对错,不怕别人怎么说。”

“你与他虽然个性相差很大,但骨子里却是一样的。”这声音似是蒙上了无限的惆怅。

“师父,您说的他是谁?”

……


二、复命

“回来了吗?”风鹤鸣脸上露出难掩的喜色,抬袖拂衣整装一番才带着人急急向山下赶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名小弟子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掌门这是?”

“紫宸剑归位,他自然是心中高兴的。”

“我从没见过掌门笑得这么灿烂,难道只是因为迎接一柄剑?”

“也许是为了持剑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打破了两名小弟子的对话。两人浑身一个哆嗦,紧忙后退对来人俯身一拜。“大长老。”

“鹤鸣下山了?”

一名小弟子点了点头,“嗯,刚带人下山,去迎接紫宸剑了。”

“紫宸剑?”风舒云蹙了一下眉头。

“三月前掌门收到消息,说今日紫宸剑回门派归位,您在闭关,他就没有打扰您。”小弟子的话音刚落,风舒云便转身向山下赶了过去。

崆峒派山脚下的树林中,正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风鹤鸣带着一行弟子赶过来时心中有些诧异。

那青年见了来人显得很是拘谨,顿了一下才迎上前去对众人俯身施了一个大礼。

“你是?”风鹤鸣凝眉望着他,下山时心中的激动在见到这人时全然沉了下去。

“在下齐峰峦,受仙师之命特携紫宸剑回门派复命。”

“仙师?”风鹤鸣一声嘀咕,忙上前一步,“你是师姐的徒弟?她怎么没回来?”

齐峰峦抬眼望着眼前的男子,见他装扮朴素简单,但气质与长相却区于凡俗,又称自己师父为师姐,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见他神色焦急,心中随之升起了悲伤,他忙一低头不想让眼前人看出自己的沉痛,“师父,三月前仙逝了。”这声音细微得如同清晨稀薄的山雾。

此时,天边青灰色的长云突然碎裂,晨光从碎云的边缘射了出来,为那些细碎的裂痕描上了一层金边,像一面刚被击碎的镜面折射出不甘于分崩离析的瞬间。

风鹤鸣反应了一下才轻轻向后退一步。眼前青年的话如一记重锤将他全身的骨头击碎,使他没有掌握好后退的力度。就在他即将栽倒时,一只手托在了他的背上。

“大长老。”众弟子见到来人,均一齐向那人俯身拜了下去。

风鹤鸣稳了稳身形,重重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风舒云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正落在齐峰峦身上。齐峰峦俯身一跪,将紫宸剑托在手中举到了二人面前。“师父仙逝前书信一封,封印在紫宸剑中,让我务必亲手交于风鹤鸣掌门。”

风舒云见了齐峰峦手中的紫宸剑怔了一下,眼中闪出了一丝失望,“死了?”一声叹息过后,转身拂袖而去。


三、嘱托

屋内轻摇的火光在风鹤鸣的脸上映衬出明暗交错的虚影,紫宸剑立在眼前。橙黄的光晕嵌在剑刃的边缘,将周围细微的灰尘映了出来。

灰尘之中,一屏泛着微光的信笺展在眼前:

鹤鸣吾弟:

展信之间,躯已成尘,归于天地,成万物之本。弃红尘俗世,赴道寻源,通达喜乐,无死生之悲。望勿伤怀。

吾自下山,二十余载,受恩师门无以为报,遂以毕生所学悉传于弟子峰峦,嘱其携紫宸回门派复命。望能归其正位,佐汝身旁。

紫宸由今,非昔日无尘,虽利刃更胜,结阵少有破除之法,然为污浊所侵,无尘清光不可再现。吾深知辱没师门,避而不归亦无颜面对恩师昔日所受。

数百年间吾崆峒一派俱以清正退俗之气寻道驭法,守道心而常明,护苍生而常青。恩师承仙祖道风,扬清正之气,脱私欲邪念以正驭之,乃至仙人同体,使吾派门名更胜。受王朝及各派亲服,百姓敬仰。

然无姬天门开启之祸,世传吾师受自身邪欲所控而为,世人受邪魔屠戮聚恨,冠吾派堕魔之名,无不欲除之而后快。

临危之期,汝肩以重任,不计所受污名,以自身清正坚毅帅吾门子弟护王朝脱困,救百姓于水火。数年间以己之正身使吾门清正之风再立,污名浊染不言自明。

吾深感汝之所受,非是寻常,痛于心间,却不能伴汝左右分汝之忧。故遣弟子峰峦归剑,为吾门再添一翼,望能分汝之肩担。

峰峦三岁从师,聪颖果决,自幼内外分明,不与他言而言己志。此性与吾门受世言调修自身清正相违。然世间之物自有法则,正邪之道各有裂分。遂顺其本性受以道法,并未以自身通悟左右其形。

天地无私,道法无限,是非黑白之立在于人心而非道法所指。

道本不变,是以人心所变而各自行之。虽归同源,但意志所达有异,行之浅长宽窄各有不同,是以不合道者不可同行。

吾自幼伴汝身侧,鉴汝之成,知汝之性,通汝之心,故有一忧。

汝与峰峦性情相似,但道骨不同。若不能同行,愿放其入世,寻其兄长。

吾以灵源铸予紫宸之刃封其污浊之魂以拓其阵法之威,启阵必嗜非邪魔之血引浊入世。然污秽者,是以通达无尽阵法必行之道。汝之清正驭之不得。若峰峦弃剑而走,愿托于可行之人以备不时之用。

二十余年前人魔之战,世间已无无惑之心,无尘之剑亦随之而去。紫宸之道由其所生,愿能引渡污浊之苦,留清气于世间,达吾毕生之志。

从此无尘归尘,与天地同息。吾弟应为吾道所成而慰,莫伤莫念。

……


四、道骨

信笺一寸寸被火光吞噬,飞灰逐渐没入紫宸的剑纹之中。轻微细碎的燃烧愈来愈烈,将风鹤鸣眼前映成一片赤红……

细密的雨水中携着浓浓的血腥,一阵轰鸣雷吟将周围杂乱的哀嚎淹没。路野之上,黑漆漆的邪雾覆盖着断肢残臂,遍地血污随雨水流入沟渠。

远处符阵之中聚集着数百流民,一众崆峒派弟子正持剑立在雨中疯狂斩杀着周围聚形的邪雾。风鹤鸣带人冲进了厮杀当中。

“我不是说让你撤了么?是消息没到?”一人斩散眼前邪雾,向他冲了过来。

“你还在这,我怎么走?而且——”风鹤鸣向阳城方向望了一眼,“我要保住阳城。”

“保住?各派被妖邪缠在九州边界,一时半刻赶不过来。你拿什么保阳城?”

“举我崆峒之力,有何不能?”风鹤鸣目光凛凛看着眼前人。

“我们是来应援王朝撤退的。你要带人死守?你是不是疯了?”

“只护王朝撤退,弃百姓于不顾?我崆峒派清正之风何以再立?”

“清正之风重要基业重要?若没了传承,清正污浊有什么意义?”

风鹤鸣向他一望,眼中布满了血丝,“失了守护苍生的信念,清正不能常明,崆峒派传承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正说话间,从四周又扑来数百妖物。符阵中百姓惊呼哭嚎更盛。

“我带人把这些邪魔引走,你带一部分弟子安置百姓。告诉师兄,在阳城汇合。”说着,风鹤鸣跃向符阵上方,手中之剑挥出一道清光,将阵外聚集的邪雾全部引向了自己。

“鹤鸣——”那人一急便要冲上前去。

“快走。”风鹤鸣拖着一道清光在空中盘旋,四周所有邪雾逐渐聚到他的身后。崆峒派其他弟子也随之跃了上去,将周围散落的邪雾引向剑芒。

那人立在半空,迟迟不肯行动。

“风无痕——我以掌门的身份命令你,快走。”风鹤鸣一边说着,已经将邪雾向阳城方向引了过去。

“要等我——”风无痕的声音从后面飘来,风鹤鸣没有回头,率众弟子引着漫天邪雾冲向了阳城城外的密林之中。

密林深处厮杀声四起,被聚拢的邪雾沾染到奔逃的鸟兽便瞬间将它们俘获,化作妖兽纷纷向崆峒弟子扑来。

风鹤鸣一边抵御妖邪一边命众弟子结阵,符阵结成一处,立即引邪入阵,片刻便将邪魔化散。

聚众妖物见阵危险,分散向四周奔逃。风鹤鸣率弟子在后面追着。谁知那些逃走的邪物忽然陷入一团清光之中,数道闪电向众邪物霹下,一阵嘶号过后前方逃跑的邪物均血肉横飞。

就在众弟子不知怎么回事时,向四周追去的弟子全都聚了过来,他们所追方向的邪物也都没入清光被雷电击死。

风鹤鸣带人在密林中察看一番,心中已是激动不已。

“掌门,是无尘星阵——”一名弟子上前喜道。

这密林之中无尘星阵共设了七处,均对应阳城主要的入城官道。而且,每一处上面都附了一层雷云。

“是他们——”风鹤鸣声音有些发颤,眼前瞬间蒙上了一层晶雾。

“太好了,是无尘师姐——”众弟子欢呼起来。

“入城!”风鹤鸣一声令下便率众弟子向阳城城内赶去。

细雨将青石地面击打得湿滑透亮。空中密布的黑云预示着更大的暴雨即将来临,空气在细雨中凝出寒雾,处处透着逼人的寒气。

路上没有行人,甚至连动物都没有。除了众弟子的脚步声便是一片死寂。

一众军队向风鹤鸣这边迎了过来。

“您可是崆峒派风鹤鸣掌门?”来人对风鹤鸣一拜。

风鹤鸣点了点头。

“阳城城外境况如何?”来人问道。

“中原被邪雾入侵,正向阳城方向涌来。城外我们已经布了阵,妖物也难突破。有王朝护卫加我崆峒弟子镇守,可让主上放心。”

“各派战况刚刚报上来,中原被侵占之势已经难以控制。主上有令,放弃阳城,护王朝迁往弇州。”

听了来人的话风鹤鸣并不惊讶,他早就从应援消息中读到了王朝的意思。而且整个阳城毫无防守,想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出逃。

风鹤鸣对来人点了点头,“我们守在外面,请主上准备出城吧。”

华丽的车队向城门处奔来,后面跟着一同奔逃的百姓。王朝军队护在左右。

风鹤鸣率众弟子在前面开路,刚行出密林,四周邪雾与妖魔突然蜂拥而来。

晦暗的密云深处,几道骇人的闪电似是要将整个天空撕裂,轰隆隆雷声过后便是一阵狂风暴雨砸落。

妖邪的怪叫,百姓的哭嚎,众人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将惨烈的厮杀声淹没。血污被雨水冲淡又聚上猩红。

后方跟随车队的百姓被妖物撕咬惨死后又被邪雾所侵,有些竟化成邪魔向车队扑去……

王朝军队见势,将后方跟随的百姓前路截断,残忍地将他们抛在了后面。

风鹤鸣心中颤着,转身便向着断路后方的百姓飞了过去,在雨中高呼,“入城——快入城——”

百姓惊慌失措,已经没了方向。一听有人指挥,便都转头向阳城逃了回去。

风鹤鸣转身再次奔向了开路前方,手中清光挥舞,将扑涌而来的邪雾斩散。众弟子在厮杀中疲累不堪,死伤也有数十人之多。眼下邪雾源源不断,后方魔化妖物越来越多。

风鹤鸣心中一定,一股灵源灌入剑中,一道清光挥出,将前方聚拢的邪雾撕开一道裂隙。

“鹤鸣——”裂隙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在这里——”风鹤鸣应道。

又一道清光从妖邪后面劈来,将风鹤鸣撕开的裂隙又阔了一倍。车队顺着被撕开的裂隙冲了出去。

风鹤鸣集结剩余弟子在众人前方结了一层符阵,喝道,“撤回阳城。”

这一声命令,众弟子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无尘星阵重新开启,清光与雷云将偶尔扑涌的妖魔拦在了外面,被遗弃的百姓绝望地哭嚎着。

风鹤鸣扶起瘫在地上的老者,又看向众人,“大家放心,有我崆峒派在,定保你们安全。”

“崆峒派?”下面传来几声嘀咕,但很快被兴奋淹没了。

王朝车队引走了大部分妖魔,但是要带这些普通百姓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也不太可能。而且,妖魔随时还会反扑。目前只能靠着无尘星阵将阳城保护起来,查明外面情况再另寻打算。

星阵之外,邪雾游离聚散,妖兽邪魔偶尔嘶叫几声,却都停止了攻击。这种不正常的行为使风鹤鸣心中浮上不安,他正试图与外面联络着。忽然,空中一阵雷电交闪,邪雾瞬间布满整个天空。一声怪异长啸划破天际,轰隆隆一阵震颤过后,黑压压的邪魔疯狂向这边扑来。

风鹤鸣率众弟子向无尘星阵跃了过去,纷纷以自身灵源贯注阵眼,与扑涌而来的邪魔僵持在了前方。几个时辰之后,邪雾攻击之势不减反增。众弟子也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就在此时,邪雾之中传来一声宏音,“我们都被称为邪魔,何苦对立?”

风鹤鸣眼眉一立,对空中喝道,“你休要胡言,我崆峒派怎会与你们这种魔物相同。”

“哈哈哈……原来世人口中的邪魔还有不相同的?别欺骗自己了。正邪本没有分别,对立存于人心。所以没了人,这世界才能真正得到安宁。你们应该放弃自己愚昧的挣扎。”

“妖言惑众!若正邪一体,人心又怎会偏于一向?一个没有黑白,善恶不分的世界有什么可期待的?没了人心的对立,就算你们掌控世界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我崆峒派要守护的才是苍生所向,这就是我们的不同。”风鹤鸣一阵怒喝,手中之剑对着空中挥出一道青光向传音的邪雾斩了过去。

邪雾瞬间被劈成两截又迅速聚拢在了一起。就在此时无尘星阵的清光忽然弱了下去。众弟子都是吃惊。风鹤鸣更是惊骇,无尘星阵是用风无尘的灵源所结,很明显她的灵源在渐弱。“难道师姐出事了?”风鹤鸣心中嘀咕着,又提一股灵源奋力注入阵眼。

“看来,老天都在助我。”邪雾盘旋在无尘星阵的清光之外,似是找到了可乘之机,“无尘星阵由清光灵源所铸,不染尘邪。若我用蛮力击碎,里面所有人都会灰飞烟灭,这就是你们正道所为不染尘邪的法子。你们愿意为心中愚昧的清正殉道。那你后面守护的苍生可愿与你们同死?”

邪雾并没有给风鹤鸣插嘴的机会,声音变得缥缈鬼魅,穿透雷鸣、雨声、哭嚎灌入每个后方百姓的耳朵里,“所以,我才是来救你们的。来,越过无尘星阵,你们就得救了。”

“不要听他的——”风鹤鸣大声喊着。但已经有人向无尘星阵的阵眼扑了下去……

血光染在了阵眼的灵源之上,将那一簇微光蒙上了红雾。

“不要——”

看着结阵的灵源逐渐熄灭,风鹤鸣在风雨中大声喊着“师姐——师姐——”他浑身颤着,泪水和雨水混织在一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最后一股灵源顺着剑刃注入无尘星阵。

后面的百姓互相撕扯纠缠,有人要“求生”,有人在阻止。

崆峒派弟子纷纷以自身灵源注入阵中,支撑不住者均魂消献祭。

“我崆峒弟子,宁可魂飞魄散也绝不染邪——”风鹤鸣一跃而起,周身清光乍现向阵眼扑了过去。

乒,眼前的画面如被击碎的晶片散落在空中,清光、邪雾、鲜血忽闪交织逐渐变成了紫红色……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风鹤鸣唤醒。紫宸还悬在眼前,泛着弱弱的紫光。

“掌门,您都三日没出来了,没什么事吧?”

风鹤鸣平息了一口气,“没事。”

“大长老说要与您商议紫宸剑归位事宜,您可方便?”

“好。”


五、初识

齐峰峦回门派一月有余,风鹤鸣只带他来过一次崆峒派的后山,为风无尘立了一座空坟便再也没有提紫宸剑归位的事。

以至于他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既迷茫又尴尬。心中叹着,便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后山。本想对师父倾诉一番,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倾诉这个习惯。抬手幻出紫宸,在后山练起剑来。

几朵桃花被剑刃所携的微风扫落,齐峰峦轻轻几个辗转,便将坠落的桃花接在了剑脊上。

桃花被剑上的紫色光芒连成了一串,一阵清风吹来将一朵桃花卷向了空中,忽然,一道白光炸开,将齐峰峦晃得紧忙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前似是蒙上了一层白雾,身边的桃树下面交替闪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虽看不清面容,却清晰听得男子一声叹息,女子一声轻笑。

齐峰峦用力闭了闭眼,缓了片刻才睁开,眼前的白雾果然散了。

夜晚的苍穹之上,繁星闪烁,圆月当空。一团火光随袭来的清风微微摇晃,似要冲破周围黑暗的裹挟。火旁正有一男子烤着番薯。

这里还是崆峒派后山,景色却有些不同,桃树只剩了一棵,坟冢也不见了,齐峰峦正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咕噜——”一声肚子叫唤把他吓了一跳。

“要不要来尝尝。”男子说着话,并没有抬头。齐峰峦觉得有些尴尬,刚要走上前去,忽地从自己身后跃出一个身影,几步走到了火堆旁。

“那。”男子将手中刚烤好的番薯向那人递了过去。

“谢谢。”那人顿了一下才伸手将番薯从他手上的桃枝上拔了下来,一边“嘶——嘶——”在手中倒着,一边坐到了男子对面。

齐峰峦这才看清,从自己身后闪出的人竟是风鹤鸣。只是看他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

“你是云师派的人?”风鹤鸣问向男子。

“嗯。”男子又掏出一个番薯插在了桃枝上继续烤了起来。

齐峰峦悄然走到两人旁边,心中疑惑不已,看两人的举动,似是根本没看到他。

“你也没吃吧。”风鹤鸣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啃了几口的番薯又递到了男子前面。

男子一笑,“你吃吧。很快的。”说着,举了举手中新烤的番薯。

“那我不客气了。”风鹤鸣刚要再下口,忽然停了下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日比武论道,怎么没看到你?”

“无惑。”男子望着桃枝上的番薯,声音如细风一样温和。“我没参加比武论道。”

“你就是传说中嶓冢山下来神人?你也没参加比武论道?”风鹤鸣显得有些吃惊,“那你来崆峒派做什么?不是,就为了在这后山烤番薯吧?”

无惑抬头看向风鹤鸣,“我倒是觉得,在这里烤番薯比比武论道更有意思。”

“你这番薯烤得确实香嫩,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番薯。”风鹤鸣不禁赞着,“但是这怎么会比比武论道有意思。你难道跟我一样,是怕输才不参加的?”话到这里,他忙掩了口。

男子顿了一下,又是一笑。“原来,你也没参加。”

风鹤鸣拍了拍嘴,慌道,“我——我也觉得没意思。仙术道法是用来斩妖除魔护救苍生的。论来论去,都是为了名声。还有什么意义。”

无惑轻轻点了点头。“真没想到, 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通悟。话语虽然前后矛盾,但道理不浅。不过,你没参加,怎么说没看到我?”

“我——”风鹤鸣挠着头,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一声婉转的鸟鸣随着一道清光从远处飞来,在几人旁边的桃树上击下几朵桃花。

风鹤鸣忽然跳了起来。“一会来人,不许说看到我了。”说着,一溜烟便跑了。

无惑似是对他这举动有些发懵,正愣着,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已经闪了过来。

“你看到一个穿素色道袍的小子了吗?”眼前女子低头问道。

一见来人,齐峰峦心中一惊。

“师父——”他手颤着,已经向女子伸了过去。只是什么也没有抓住。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惊讶和失望,只是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凝上了眼角。

他看着眼前两人一上一下的对望,似是变成了他们中间的那团火光,从对方眼中映出了彼此的样子。

直到一阵清风将火光吹得摇摆不定,两人才各自避开眼神。

无惑慌忙站了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道,“嗯,没,没有。”

风无尘看了看脚下的火堆,又抬头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眼睛落在了他手中的烤番薯上。

“姑娘要不要尝尝。”说着,无惑将手中的番薯递了过去。

“不必了,多谢。”风无尘一摇手,转身便走了。

风鹤鸣这才从前方的树丛中闪了出来,手中还握着刚刚没有吃完的番薯,一边望着风无尘离去的方向一边又走到了火堆旁边坐了下去。

“刚刚那位姑娘是?”说着,无惑也坐回了原位。

“怎么?你看上她啦?”

无惑浅浅一笑,“那位姑娘,确实清丽脱俗。”

风鹤鸣一手遮着嘴向前凑了凑,悄声道,“别看她长得好看,凶得很。”

“谁凶得很?”风无尘在风鹤鸣背后俯身凑到了他耳边。

风鹤鸣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风无尘一伸剑鞘抵在了他的肩上,浅勾嘴角,望着他。

“师——师姐——”风鹤鸣一边向外挪着肩膀,一边看向无惑。“他刚刚说你清丽脱俗来着,是吧!”

无惑见两人举动,竟然乐出了声。风无尘这才将剑鞘收了回来怨道,“你躲起来做什么?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日。”

风鹤鸣耷拉着脑袋,也不敢看她。“我不想参加比武论道,你们就别逼我了。”

风无尘浅叹一声,将背在身后的东西提了出来,“我是怕你饿到。”她望着风鹤鸣嘴角残留的番薯渣滓又把东西收了回去,“看来,是我多心了。” 

“师姐最好啦。”风鹤鸣谄笑着,一把将她手中的东西夺了过来。一边拉着她坐下。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风鹤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无惑,“他可是传说中嶓冢山神人,无惑师兄。番薯烤得一绝,人也不错。跟我一样,认为仙术道法是用来斩妖除魔护救苍生的,不是用来争名逐利的。所以,我们都不屑参加什么比武论道。可算是,一见如故,对吧。”

无惑点了点头,看向了风无尘。

“你眼光果真不凡,这清丽脱俗的女子就是我师姐——”

“不染。”没等风鹤鸣说完,风无尘随即接道。风鹤鸣一愣,点了点头,“对,不染师姐。”

“你呢?”无惑看向风鹤鸣。

风鹤鸣正不知道怎么回答,风无尘突然笑了。“还说一见如故,原来人家都不知道你叫什么。”风无尘又看向无惑,“你叫他小鸣就行。”

“小——啊,是,小鸣,鸣叫的鸣。”

“哼,怕输就是怕输,说什么不屑于参加。”风无尘瞥了风鹤鸣一眼。

“呵——”见无惑笑了,风鹤鸣急道,“我们可是志同道合,你竟然跟师姐一样嘲笑我?”

“没有。”无惑收了笑意,看向风鹤鸣,“寻道驭法之路长而多变,能遇志同相合之人实属不易,怎么会嘲笑呢。”他轻轻一叹,看向远处的星空,“不过,追名求利也有道理。只是与你我道心不同而已。”

“你这话说的,倒是谁也不得罪。”风无尘道。

无惑望向她,火光在他眼中轻摇,映得暖而澄澈。“名利和抱负皆为私。除了道不同,实际也没什么区别。”

“哦?怎么说?”风无尘问完,风鹤鸣也向前凑了凑。

“无论你追求的是表面上的高度,还是内心深处的高度。是别人的赞誉,还是自我的认可。皆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欲望。只是所求途径不同,浅长有别,高深有异罢了。”

听了这一番话,风鹤鸣不禁咂嘴点着头。

“途径不说,浅长高深不还是有区别?”风无尘抿了一下嘴。

“名利裹形,抱负沉心。形与心相互托映,才形成自我。自我者,皆为私。所以,形与心为私之异体。所谓浅长高深之别,是形与心之间趋于平衡的程度,而非它们本身。”

听完这一番话,风鹤鸣一时陷入了沉思。

“无欲而通达,不计而名收。你的这一番道悟,不参加论道,可惜了。”风无尘幽幽道。

“不染姑娘过奖了……”

“什么味道?”风鹤鸣突然嗅起了鼻子。

无惑一低头慌忙举起桃枝吹了起来。

“番薯糊啦……”风鹤鸣忽地跳到了无惑身旁,一把将番薯拔了下来,一边吹一边疼惜地在手中倒着。

“扶危——扶危——”无惑还在猛吹着手中桃枝。黑灰落了他和风鹤鸣满身满脸。

“你那桃枝是扶危神杖?”风无尘先是震惊,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六、桃花

眼前的三人逐渐消失了,熄灭的火堆还残留着余烬。一阵簌簌枝摇声从齐峰峦背后传来。他一回头,无惑正站在桃树下,一只手托着几朵桃花,另一只手拿着桃枝在向花中注入着微光。

“你在做什么?”这声音将无惑吓得一个哆嗦。

“吓到你了?”风无尘的声音带着歉意,一边望向了他手中的桃花。

“没事。”无惑一摇头,将桃花攥在了手里。

“听说,嶓冢山很多桃树,你是想家了吧,才围着这一棵转。”

无惑一笑,将刚刚那几朵桃花瓣嵌在了自己手中的桃枝上。桃枝的枝丫逐渐泛起了粉色光芒,他轻轻将桃枝推了出去。瞬间,漫天桃花瓣将三人裹在了里面。

两人抬头望着漫天花雨,又同时望向彼此。眼神在落花中交汇,都为对方印上了粉色印记。

“我用扶危灵源结了秘境,可将自己看到的传回嶓冢山。就像回去了一样。”

“结秘境?你还会这个?”风无尘有些好奇。

“嗯,怕师父他老人家寂寞。”

“怪不得。”风无尘一手按着嘴,一边悄声道,“那,你都传什么回去啦?”

“嗯,一些景色。”

“只有景色,就——没有什么人?”风无尘显得有些拘谨。

无惑向她偏了一下头,抬手将她头上的桃花捏在了手里。“有”。

风无尘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又各自慌忙转过身去。

桃花还在落着,只是眼前的两人消失了。紫宸剑悬在眼前,那朵被卷走的桃花已经不知去向。剑脊上又飞起了一朵桃花。这一次齐峰峦提前闭上了眼睛。直到一声急促的叹息传来,他才缓缓睁开。

风无尘蹲在桃树下拾着地上掉落的桃花,一个一个注入着微光。只是注入一个便抛掉一个,还不时摇头叹息。

“嘿!”她终于盯着手中桃花发出一声轻笑。

“你再试下去,这一棵桃树的花可不够摘的。”无惑俯身看着她手中的花瓣。风无尘慌张一个起身,“咚——”一声头与无惑的嘴角撞在了一起。

两人都捂着相撞的部位疼地连连后退。眼见风无尘要撞在桃树上,无惑几个跨步上前将她揽了回来。站稳后,两人慌忙分开,氛围顿时窘迫起来。

“额,你若想学结秘境,我可以教你。”

“好啊。”

齐峰峦正沉浸在两人美好的画面之中,又一朵桃花坠落。眼前一闪,自己所立之处不再是崆峒派后山。而是林间小路。

“不染姑娘……”一声轻唤从竹林深处传来。风无尘顿住脚步,将手中桃花攥在了手里。

一阵轻微的竹影晃动,风鹤鸣站在了风无尘身后一探头。“给我看看,拿的什么?”

风无尘紧忙将手藏了起来。风鹤鸣一咂嘴,“呦,让我猜猜啊!结什么秘境,哎呀,真是可怜那棵桃树,都快拔秃啦。”风鹤鸣已经在风无尘周身转了一圈,不怀好意地看向她。

“你,你偷看。”

“哎?”风鹤鸣向后一退,“我是不想打扰你们,顺便帮你们把风,不然这若是被人看见,传出你与男子私会,你这无尘不染尘的名声可就毁啦。”

风无尘没有说什么,拘谨地攥了攥手里的桃花。

“不过,你不是真的倾心他了吧?”风鹤鸣试探道。

“要你管。”风无尘也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去。

风鹤鸣急忙闪在了她前面,一本正经道,“我当然不是要管你,只是,你可有想过后果?”

“你想多了。哪有什么后果。”

“凌乘云临走之前可是当着所有人面说回来要娶你的。这次寻找无姬天门所选的同行弟子可都是各派未来的掌门。以凌乘云那种性格,若是知道你们——”

“他说要娶我,我也没说要嫁。他凭什么干涉我与谁交往。”风鹤鸣没有说完,风无尘便打断了他。

“那你就没有想过无惑师兄的处境?”风无尘听了这话才轻轻低了头。

“到现在,你也没告诉人家,你就是风无尘吧?看他的性格,与云师派那种争强好斗的风气本来就格格不入。指不定在门派遭到过多少排挤。你觉得,他会因为你,愿意得罪凌乘云?即便是愿意,以后他在门派恐怕会更艰难。你打算怎么办?”

风无尘被问愣住了。低头轻轻捏着自己手中的桃花。

风鹤鸣抱起双臂,歪头看着她。“无惑师兄道悟不凡,为人又亲和,我也很喜欢他。只是,他毕竟是一个附宗弟子,又不喜与人争强。以他的地位,恐怕,也配不上你。”

“我不会在乎这些。”风无尘说完,紧忙又低了头,声音开始变得细微。“他不喜争强,不代表他实力就差。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志同道合,心意相通。那些外在的东西也不重要。”

风鹤鸣欠下身去,笑道,“那,你与他是志同道合,心意相通啦?”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夺风无尘手中的桃花“让我看看”。风无尘一扬手,桃花瞬间脱了出去,随着清风向齐峰峦飘了过来。

两人顺着桃花飞来的方向同时望向了齐峰峦。齐峰峦怔住了,直到那朵桃花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他才惊醒过来。

无惑站在桃树下,似是在等着什么人。风无尘悄悄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

“嗯——”

两人同时开口道。

“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还是你先说吧。”无惑道。

风无尘低着头,轻轻搓着手指,声音细微的几乎有些听不清楚。“其实,我——”她一抬头,迎上无惑略带疑惑的目光,紧忙又将头低了下去。“我不叫不染。我叫风无尘。”

风无尘的这句话说完,空气突然凝住了。片刻后,只听得她一声长叹,转身便要离开。

“我知道。”

风无尘停了脚步,眼里似是涌上了泪花。

“你不想听,我要说什么?”无惑说着,将手伸到了风无尘前面,掌心里托着一些种子。

“比武论道一结束,我明日就要回门派了。所以特意找了一些桃树的种子,注了扶危的灵源,缩短生长周期,种在这后山。你结秘境也不怕浪费桃花了。”

风无尘浑身颤着,紧忙将快要落下的眼泪拭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

“你练习结秘境,是不是也浪费了很多桃花?”

“呵!整个桃林,糟蹋了一半。被师父追着打。”

“哈哈,嶓冢山的桃林是不是很漂亮?”

“嗯,桃林被我种成了桃子形状。而且,有千年灵脉,有些桃树四季常开。”

“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风无尘满眼期待。

“你想去?”无惑看着她的侧脸。风无尘看向他,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有机会带你去。”

“好。”


七、仙门

空中行云急速变幻,夜晚与白昼闪烁交替。猛烈的火焰在山顶燃烧、群兽在密林深处奔逃、黑雾缭绕在黑水沼泽之上、干裂的土地连接着瘦弱的山脊、狂奔的巨浪扑向农家与农田……

怪异的声响,灵魂的嘶叫如一只巨大的魔爪将齐峰峦狠狠抓住。他浑身抖着,却一丝一毫动弹不得。

皮肤如被一寸寸撕裂,剧痛涌向全身,直到黑暗将他全部包裹,他才觉得自己轻盈了下去。痛感瞬间消失了。

“峰峦……”是师父的呼唤。

“师父——师父——”齐峰峦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虚汗涔涔,眼角还凝着未干的泪。

“掌门,齐师弟醒了。”

齐峰峦一抬头,刚好对上风鹤鸣的目光。他紧忙低下头去,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没事就好。”风鹤鸣说完,转身便走了。

夕阳的余晖为桃树和坟冢嵌上了金色轮廓,风鹤鸣将掌中托着的几朵桃花举在眼前,试图在它们之中,再窥探到回忆或者秘密。

粉色与金红相融合,如越烧越旺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最后将他完全拖入了烈火之中。

“哈哈哈……什么仙门,哪有仙门,是地狱,地狱……有鬼,有魔,不对,是人……”

风舒云在火中疯狂挥舞着袍袖,整张脸在火焰的摇摆中扭曲变形。

“跟我走。”风鹤鸣奋力扯着他的袍子。只是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寻不得一丝求生的欲望。

不得已,风鹤鸣一拳将他打晕,扛在肩上冲出火焰。

崆峒派的议事殿堂整整烧了一个晚上。这是风舒云回到门派昏迷一个月醒来做的第一件事。

一年前,启王率领九大门派掌门及一些选拔的弟子一同去寻找传说中通往昆仑仙山的入口——无姬天门。一个月前,出行的千人中只回来四人,风舒云就是其中之一。

风舒云回来以后全身灵脉被断,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一月后启王独自返回,遣人来告知此事不能声张。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九大门派中暗涌,却没有人敢多问。

九州内外的魔脉及邪煞封印之地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边界处突然出现了不少妖兽,到处伤人。海域湖泊狂风巨浪淹没了不少村庄。

民间谣传,鬼域大开,无姬天门根本不是什么仙门,而是地狱入口。没回来的人都被吞入了地狱。

各派掌门及继任弟子未归,门派之内已经是乱成一团。哪里有人还顾得上其它。

百姓遭难,怨声四起。启王将回来的四人邀入宫中三日,风舒云回来时一个消息也随之传遍九州,无姬天门是风清子掌门受自身邪魔所控改换地狱之道后开启的。

此消息一出,各派及百姓全部围困在崆峒派山脚下要讨一个说法。最后是王朝带领昆吾派、云师派、神荼派强行将此事暂时平息。

崆峒派的后山,风舒云揪着凌乘云的衣领,眼中怒火中烧,恨道,“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也是身不由己。”凌乘云没有挣扎,说话的力气有些渐弱。

依清绝上前将两人分开,劝道,“舒云,现在最重要的是镇压魔脉,以免邪魔涌入人间。此事,我昆吾派会联合其他门派推举崆峒派带头来做。这样也能平息众口。”

神荼派玄影在一旁颔首表示赞同。

风舒云后退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与自己共同回来的三人,眼中充满了绝望。“为什么是我崆峒?为什么是我师父?”他几乎是哭着问出这两句话的。

“难道这不是事实么?”依清绝的这句话彻底将风舒云击垮,他瘫坐在地上,嘴角颤着,一副欲要说话却说不出的样子。

“我云师派会与崆峒派站在一起。所以,今天我来,是想清绝和玄影给我做个见证。我要娶无尘师妹,两派联姻,以表我的诚意。”

风舒云看着三人,发出了一声冷笑。他还没有开口,一道清光从远处祭来,直接逼向了凌乘云的胸口。

铮一声过后,一朵粉色的桃花飘落。扶危神杖抵在了无尘剑前面。风无尘与无惑立在了四人中间。

两人对望着,全然不顾四人的震惊。

“你们——”凌乘云脸色煞白,惊慌道。

风无尘将眼神挪到了他的身上,冷道,“你辱我恩师,陷我师门于不义,还想让我嫁给你?”

凌乘云收了震惊的表情,叹道,“我只是不忘临走前的誓言,如今崆峒派被说成邪魔,我还愿与你联姻,还不能说明我对你的真心和助你们的决心么?”

风无尘将无尘剑深深扎入了泥土中,一道清光平铺向四周,草木随之一阵摇摆。

“谁跟你有什么誓言?你的真心和决心,难道不是因为愧疚而来?”

说到这里,她一一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厉声道,“我崆峒派自身清正不怕污名。也不需要什么人跟我们站在一起。封印魔脉之事,我崆峒派自会揽下,无需别人推举。”

“无尘——”

“你闭嘴!”凌乘云没有说完,风无尘便打断了他,咬牙道,“从今日起,我崆峒派与云师派划清界限,不再有任何往来。”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都被镇住了。无惑与风无尘眼神相对了片刻各自别到了一边。


八、守护

风鹤鸣手中握着桃花,他终于在补齐这些往事中窥探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秘密。只是,这个结果,他不早就已经知道了么。他刚要将这些桃花埋在风无尘的坟冢之中,忽然想到。那天夜里,无惑来找他。

“她走之前可有看到我给她传的秘境?”

“应该没有,最近忙着去各地封印魔脉,整合弟子分配任务,一直也没去过后山。”

“那她先去的哪?”

“畴华之野。”

“哎!”无惑一叹气,便要准备离开。

“我听说,你和凌乘云争掌门之位,被逐出了云师派。”

无惑只是停了脚步,却没有说话。

“你不是好争之人,是为了师姐吧。”无惑依然没有应答。

“把师姐交给你,我放心。”

“我定会护她周全。”

“我等着你们回来。”

……

“原来那些闪现的火焰,密林,黑水沼泽……是他消失那段时间去查看的魔脉之地。”风鹤鸣自言自语着,一边看向了风无尘的墓,“师姐,你果真没看错人。”

“你整天在这坟前自言自语,还没怀念够么?紫宸剑归位的事,你打算怎么办?”风舒云走到风鹤鸣面前问道。

风鹤鸣轻轻起身,望了他一眼,“九幽谷被人投了邪煞之气,封印松了。明日我带人去封印,正好试试他的实力。”

风舒云一眯眼,急道,“你为什么又单独应下这事?为什么非要冒这种险?”

风鹤鸣盯了他半晌,叹了一口气,“我立过誓,所有与阳城城外邪煞有关的事不许崆峒派以外的人插手。”他一边说着,一边扯过风舒云的手,将掌门印记注到了他的掌中。

“你——你想做什么?你要把崆峒派交到我这个废人手里?”风舒云情绪有些激动。

风鹤鸣扣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我只是以防万一。加固结界哪有那么危险。魔脉若真的有开裂,不还有紫宸剑么。”风鹤鸣说到这里,已经转身走了。

“他一个毛头小子,哪里能靠得住?”

风鹤鸣站定,侧了一下头,“我接任崆峒派的时候,不也是个毛头小子。”


九、驱邪

幽森空旷的峡谷深处的石壁上雕刻着大小错落的符文,符文以捆缚的锁链排列,将石壁严严笼住。森森魔气如黑丝在符文上面浮游盘爬,缓缓聚拢一处,便向外猛地扑散,如即将挣脱的困兽。

风鹤鸣带人施展符咒,加固了两天的结界不仅没有效果,反而魔气外溢越来越严重。便暂停了加固,另行商议对策。

齐峰峦带着一个老人走到了风鹤鸣身边。那老人见到风鹤鸣便瘫跪在地上喊着“大仙饶命,饶命。”

风鹤鸣蹙眉将老人扶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齐峰峦对风鹤鸣一拜,“这里的百姓不肯撤离,而且还在周围搞一些神神秘秘的祭祀。我打听过了,说是为了生病的人祈福。我查看了一下这里的病情,发现他们是中了奇怪的邪毒。这些人不肯给中毒的人医治,说有大神保佑就会好。我觉得此事蹊跷,就把村长带来,让您进一步查问。”

看这村长的状态又害怕又遮掩,风鹤鸣便又缓了语气,“您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我听说,有人将阳城城外的煞气投到九幽谷,不知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那村长一个哆嗦,脸色顿时煞白。

“不瞒您说,我也是带人来驱邪的。驱邪之道有异,我只是怕互相犯冲,所以想与您详细了解一下你们驱邪的办法。”风鹤鸣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掐出一道光符附在了村长的袖口上。一团青火一闪,从他的袖子中掉出一个暗红色的泥人。

见风鹤鸣将泥人拾了起来,村长慌忙跪了下去哭道,“都说这九幽谷镇压着邪神,只要把邪神放出来村里人身上的邪毒就能祛除。传说,这邪神就是崆峒派风清子掌门,阳城城外煞气坑里都是崆峒派的英灵。把他们引来,就会救他们掌门出来……”

风鹤鸣浑身一颤,握着泥人的手抖个不停。村长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的情绪变化,还在那絮叨着,“听说,他入了魔,喝活人的血。我们就捏了他的泥像,把人血涂在他的身上。有些病人活不了了,也扔进去献给他……”村长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众弟子见他浑说把他拖了出去。风鹤鸣转身扶着桌子,握着泥人的手欲松又不能松,欲紧又不能紧。见他浑身抖的厉害,齐峰峦紧忙走上前去,“掌门——”

“噗——”他话还没有说完,风鹤鸣一口鲜血喷在了墙上。


十、重叠

一群百姓跪在九幽谷石壁的暗坑前面一边哭嚎一边将手中的泥人丢向封印的石壁。口中念念有词要将“风清子邪神”放出来。

崆峒派弟子与这些百姓僵持了整整一天,劝说、威吓都不能把他们赶走。因怕伤了无辜,更是不能使用法术。只是勉强救下几个即将被献祭的孩子。

石壁上的符文锁已经呈开裂之势,魔气四溢,即将冲破封印。风鹤鸣一时也没了办法。

他能挥剑斩妖除魔,却动不了这些比魔鬼更可怕的人。魔气随着献祭的人的血液向外溢着,将石壁前方的百姓一个个向暗坑中拉扯。

阳城城外那场惨烈无比的厮杀在风鹤鸣眼前交闪,普通人的血再次涌入清光符阵的阵眼之中,这一次,他还能看着众弟子前赴后继地魂飞魄散么?

众弟子苦苦支撑符阵,将百姓护在里面。风鹤鸣抓紧时机提起灵源顺着石壁上的符文注入清光,眼见符文锁链逐渐扣合,却又有人死命向阵眼扑将上去阻止风鹤鸣的行为,泥人带着乌黑的血渍向他砸去,有人已经抓伤了苦苦支撑符阵的崆峒弟子。风鹤鸣手微微一松,一股魔气顺着那砸来的血污扑了出来。

就在魔气袭向清光符阵之时,风鹤鸣一剑挥出将其斩散。但石壁的封印符咒已经开裂,魔气顺着裂隙喷涌而出……

整个九幽谷上空霎时间乌黑一片。

“开启紫宸星耀阵的关键就是——染尘。”

师父的话在齐峰峦脑中徘徊,那一刻师父将他逼入难以抉择的时刻与现在的场景重叠。同样的痛苦向他袭来,紫宸剑在他手中颤着。眼看这些百姓向众弟子抓去,将血液洒向阵眼,将孩子和病弱向魔雾中推去。

最可怕的是裂隙如果完全开裂,整个九幽谷附近的村落将生灵涂炭……

紫宸剑的紫色光芒在众人面前炸开,一声声惨叫在血光中扭曲变形,那些还在奋力抓向崆峒弟子的百姓全部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下一刻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十一、底线

风舒云带着崆峒派弟子赶到九幽谷之外时,山谷缝隙中正在不断涌出魔气,他心中一沉。众弟子在外拼命厮杀着,清光符阵被聚拢的魔气团团裹挟。

“鹤鸣——风鹤鸣——”他的声音在魔气的嘶号中穿梭,苦苦支撑着他最后的底线。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风鹤鸣被邪雾围困,甚至亲眼看着他带着崆峒派弟子去赴死。

命运在眼前轮回,他心中忽然恍悟,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这一次的邪魔冲破封印,正是阳城城外的煞气坑所引。这是命运对他的报复,要将他心中最后一点光吞没。

“不行——”一声嘶吼过后,风舒云的瞳孔缩成了一团黑雾。黑雾之中,忽然映出一团紫红色光芒,似梦中的轮回,又似命运的警告……


十二、引魔

齐峰峦持剑倒立在死人堆上方,手中的紫宸剑疯狂吞噬着那些人的血液,直到将死人的血全部抽干,他才踏在了干尸堆上面,紫宸剑携着他的灵源对着上空挥出紫红色的光芒,怨魂随着剑刃喷涌而出与空中的魔气纠缠在了一起。

俘获黑暗,要用比黑暗更黑暗的力量。清光符阵被吞噬殆尽,众弟子在紫宸星耀阵中受着抽魂噬魄的痛苦。嘶叫怨号声如将活人生生拖入地狱。

紫宸剑在齐峰峦手中嗡鸣,紫红色光芒将漫空的黑色魔气引向剑纹之中。开裂的封印越来越大,逃出的魔气也蜂涌向着紫宸剑扑来。齐峰峦全身被魔气包裹,感到了抽魂一般的剧痛。

“快停手——”风鹤鸣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可他却怎么也动弹不得。意识已经不受控制,整个身体似是飘在了紫红交织的紫宸星耀阵之中。

紫宸剑悬在眼前,泛着清透无比的光芒。周围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隐约可以看到下方有一些人,虽看得不够真切,但可以确定并不是崆峒派弟子。

“我给你两个选择,杀了那些人,给你们一家三口留一线生机。或者,交出无尘剑和你的妻儿,让那些人活着。”

齐峰峦被这句话镇住了,他心中痛苦万分。好像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反正也是死,不如一起死吧!”

下面那些模糊的人影开始动了。他们正在向一个人围拢过去。一声声婴儿啼哭穿透嘈杂钻进了他的耳朵,如冰锥刺入他的心脏。

“你若杀我们,她们俩也得死。所以,还不如交出她们,换我们活命。”

“你还不选择么?”这一声过后,紫宸剑一声嗡鸣,他明显感到清光阵眼即将碎裂,紫宸要玉石俱焚。下面所有人都会魂飞魄散……

不行,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选——”

一声声惨叫传来,伴着几声肆意妄为的大笑。

“扶危杖,救世扶危。为了自己的妻儿,不也沾染了普通人的血?不过,你的选择没错,那些不蛊的人心,根本不值得救。所以,不如用你的扶危与我们一同创造一个新世界。”

“你太贪心了,谁都想救,最后会谁都救不了。”

“我要的,是你的无惑之心。”

暗涌的魔气如巨大的利爪将他狠狠抓住,这种感觉跟他在幻境中的感受一模一样。

“咔嚓——”一声过后,一抹粉色在眼前闪过,又一声婴儿啼哭传来,齐峰峦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自己的下方,风无尘口中涌着鲜血正欲要扑向那个抱着婴儿的妇女。

“把孩子还给我——”风无尘撑起了身子。但那个女人却将婴儿举在头顶狠狠向地上砸了下去。

只这一瞬间,齐峰峦疯了一样向孩子扑了过去,还好孩子在落地的瞬间被他吸到了怀里。

乒一声,紫宸剑掉在了风无尘脚下,她泪眼婆娑地向他艰难地走了过来。但周围的人都发了疯的奔逃,嘴里还在喊着“鬼,魔鬼——”

他心中痛苦不堪,想伸手帮她拭掉眼泪,手却不敢碰她。因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没有五官的样子……

一个人提着紫宸在风无尘身后刺了过来,他一挥衣袖将她推到了一旁。

噗——

紫宸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不要——”风无尘一声尖号向着握剑的人扑了过去,手中一道清光直接击向了那人的面门。那一掌没有落下,那人先被一股魔气推向了远处。

“不能——染尘——”他奋力对风无尘吐出最后几个字。紫宸剑的清光在他胸口闪动,皮肤再次被一寸寸撕裂,一股股魔气从他身体里抽离,将他的肉体撕裂。

怀中的婴儿啼哭着,他的小手在剑刃上挥舞被刺出了一道小小的伤口。一朵盛开的桃花飘在了婴儿身上,随之,他感到自己变得轻盈……

“你们不要走——无惑——就算你去了地狱,我也要开启无姬天门把你们找回来——”

“他们都是魔,都得杀了。”一句话过后,紫宸剑染了那些人的鲜血,无尘清光被紫红色光芒裹挟……

“没什么事,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我——哎!急生赴死。他来这乱世,恐怕……”

“人都是生来就奔着死亡的。这个过程,无论长短,都有意义。他是来见证你我相爱的。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嗯。”

“你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护你们周全。”

两人相拥的影子在齐峰峦眼前一闪,他逐渐恢复了意识。

“师父我们走了这么多山,为什么您单独记录了这七座的位置?”

“日月出入,捭阖之处。”

紫宸剑拖着污浊魔气在九幽谷的石壁上刻上了七个日月,紫色光芒将七处位置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阵图。

霎时间,周围一切全部安静了下来,所有魔气都消失了。

风舒云带人赶进来时,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九幽谷内,满地血污,一些看不清人形的干尸堆在石壁前方。齐峰峦握着紫宸剑瘫在尸堆上。所有崆峒弟子都已经昏死过去。

只有风鹤鸣手上掐着一朵桃花立在尸堆后面呆望着被封印的石壁。


十三、下山

“那些尸体都收拾妥当了?”

“掌门,已经收拾妥当了。这次紫宸星耀阵开启已经惊动了王朝和其他几大门派,此次论道各派点名要齐师弟参加。”

齐峰峦站在一旁,心中有些发慌。风鹤鸣看了他一眼,又对旁边的弟子道,“紫宸星耀阵的开启过程不许外传。”

齐峰峦听了这句话心中一颤,他感觉到了风鹤鸣这句话中隐含的嫌弃。

“以后,紫宸星耀阵不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随意开启。参加论道若有人问起,也不要乱说。”

齐峰峦彻底被这句话刺痛了,“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不需要遮掩。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他的话语虽轻,却带着倔强。

“可是,我崆峒派在乎。”

齐峰峦一抬头,正对上风鹤鸣微厉的目光。他低头跪了下去,“若是这样,我便不会再开启紫宸星耀阵。更不敢污了崆峒派清誉。”说着,将紫宸剑幻在了手上,托举到了风鹤鸣面前。“紫宸剑可归正位,但我不适合。请掌门放我下山。”

“你——”风舒云上前一步,“崆峒派委屈了你?你说要下山就要下山?”

“好。”风鹤鸣接过了紫宸剑。

“鹤鸣!”风舒云对他的话震惊不已,再想说什么,风鹤鸣已经走了。


十四、归途

山脉与野原相连的大片农田之中,农人们正在劳作。夕阳的余晖洒下金灿灿的光芒,在一张张憨实的笑脸上刻印出生命中的厚重与踏实。

齐峰峦向远处的山脉走去,祥和随夕阳的下沉逐渐退在了他的身后,随之一种惊心之感从山中袭涌而来。黯森森的山体之上,到处横躺着焦煳的草木,山体上的巨石与泥土似是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粉碎。

一道横截山体的长长痕迹随着他的靠近逐渐清晰,当他确定那是一道剑痕的时候心中暗暗吃惊。他本想上山察看一番,却看到了远处立着几处坟冢。

他走向坟冢,手触着墓碑上的“齐峰阳”三个字,眼前已经模糊了,“我来晚了。”他喃喃自语着。忽然旁边的杂草沟里有东西在动。

一阵微风将那些荒杂的蒿草吹倒,随之携来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一只胳膊从草堆里立了起来,手中的酒瓶一滑便向着那草沟里的人砸了下去。

齐峰峦一个急闪,一手将那个即将掉落的酒瓶托在了那人面前。他低头向那人望去,刚好对上他的一双明眸。

“峰阳——”那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忽地坐了起来。

两人眼神均是震惊。片刻后,那人似是缓了一口气轻轻将他的胳膊放下,歉意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齐峰峦见他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胡茬长了老长,头上粘着几棵杂草,浑身散着浓浓的酒气。样子虽然颓废,却还是掩不住他眉眼间的和善与不凡的身姿。

那人见齐峰峦盯着自己,紧忙捋了捋自己杂乱的头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这后山是禁区,不可以随意靠近。”

齐峰峦抬头望着他,眼神微微闪烁。“你是,凌潇阁阁主,尘潇?”

那人一愣,低头又看了一眼齐峰峦,眼神略有一丝复杂,“紫宸星耀阵?”说完这句话,他眼睛暗了下去。

齐峰峦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对错如何来断?清浊何以来分?”

“这世间对立,不能单独存在,所以没有准确的统一答案。所有纷争必有所图。你把自己抽离所图以外,就无需在乎是清是浊,是对是错。”

齐峰峦站起身来,对他拱手一拜,“能否收我入阁?”

那人轻轻一叹,“你可想好了,门派与势力,可是云泥之别。”

“我无所图,云与泥在我心中自然没有差别。”

那人犹豫了一下,“那你会什么?”

“算账。”

“好,以后阁里所有的账目全归你了。”


十五、尾声

风鹤鸣正在后山徒手扒着风无尘的坟冢,一名弟子悄然走了过来对他一拜,“掌门,齐师弟去了凌潇阁。”

风鹤鸣一蹙眉,“尘潇!”他不禁自言自语道。一边说着,已经将紫宸剑递给了眼前的弟子,“把这个给他送去。”

“是。”那弟子接过紫宸剑便走了。

风鹤鸣将手中的桃花埋入坟冢,又自言自语起来,“原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你不放他走就没有什么注定。崆峒派本来就缺人才,你为什么要放他下山?”风舒云走上前来质问道。

“他的道骨,与崆峒派有异,留着也没用。”风鹤鸣停了手中的动作,“我不允许再有任何流言传出去,污我崆峒。”

风舒云缓了语气,“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也不怕这些。”

风鹤鸣抬头望着他,从坟前站了起来,“不怕么?”说着,将带着污血的泥人展在了风舒云眼前,“那些人说父亲是邪神,入了魔,要喝人血……”风鹤鸣的声音颤着,一步一步向风舒云逼近。直到风舒云靠在了桃树上,他才停了下来。

见风舒云脸色惨白,风鹤鸣将手垂了下去。他一转身,又向着风无尘的坟冢走去。

“欠下的债,早晚是要还的。你说对么师兄?”

风舒云没有答话,风鹤鸣继续道,“呵,尘潇!我崆峒派的人刚有一个为他而死,这又为他送去了一个。看来果真是欠他的。”

风舒云听了这话,心中一颤,他震惊地盯着风鹤鸣的背影,见他转身,才慌张敛起了情绪。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

风鹤鸣蹲在坟前继续埋起了桃花,“师姐,你说‘不合道者不可同行’。那你们两个道骨不同的人相爱,不也默默为彼此守护道心么?哎!我若是早知道这些,是不是也有选择的机会?”

“他还年轻,还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我不想他和我一样,被逼着走一条自己不想走的路,坚持一个自己不想坚持的理想。如果无姬天门真的是父亲开启的,那应该是他无怨无悔的选择。你在他选择入魔的那一刻,也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将无尘蜕变成了紫宸。”

“只可惜,师兄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却也是距离真相最远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在你们的秘境中看到后山发生的事,我可能还是不愿意承认,我和他早就已经背道而驰了。”

“我这次,用自己的命赌了一把。就是想逼出他修炼邪术的事实。可是最后一刻,还是你救了我。哎!算了,这些秘密还是藏起来吧。希望有一天,我还能替他还清他欠的债。”

风鹤鸣说着,将最后一抔黄土撒在了坟冢之上,起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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