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口薛仁宝(四十、薄雾散去)
上午八点刚过,仁宝出现在了村委会,她敲了一下大门,轻轻推了一下,门没关,凌风和于洋正坐在木头条凳上,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到来,仁宝微笑了一下。
“凌同志,我来说明一下情况”。
“好啊,我们早早吃过了,就在等你。”凌风料到了仁宝的到来,嘴里客气着,心里也十分感动,他听说过仁宝的为人,并且这也是仁宝的私事,但是到了眼下,他还是想要仁宝说出,以便早早结案,给戴荣家一个说法,给青河和戴家湾一个说法。
“我们去浅滩吧,于洋,你带好记录本。”
于洋顺手拎起了一个水瓶和一个篮子,带着记录本跟着出了门,仿佛已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
浅滩的几块礁石上,三人找地方做了下来。
“戴荣自从老婆死后,精神状态大变,这也是我嫁到戴家湾时所见,还有村民提醒我的很多,虎子妈常常说戴荣原来并不这样,一个勤劳诚实的丈夫,三口之家温馨,夫妻关系很好,村民陆续告诉我,这个家庭因为他老婆的死也就毁了,还会影响小孩的成长。”
“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我们是邻居,经常在一个河桥上洗漱,戴荣对于女性变得敏感,目光猥亵,我们正视他的时候,她就装作没有事也没有发生,其实我们河桥上的每个人都清楚他的为人,也常常刻意的规避和他一起在河桥洗漱,不想招惹是非。”
“毕竟邻里关系,都有一些事情要相互关照的。”
“有一天晚上,她居然翻进了我家院子,更是推开了我家大门,闯进了我的卧室,我丈夫这阵正在县城上大学,这段时间都不在家,闯进门后,说看我漂亮,动手动脚。我拿起桌上常备的棍子打了他,他不料我的力气这么大,慌忙逃窜,正好前门有人走过,有声音,他就从围墙上翻出去了,在院子门口的时候,我的手还打在了墙上,受了伤,我争强好胜,但是我也是一个女子,不想让事情弄大,就没有大声呼喊。再说我自己是村支委的一员,更不想戴家湾从此有负面的消息传闻,不想因此戴荣就此身败名裂,不则他的女儿以后就惨了,要在流言蜚语中承担多大的负担啊!”
“凌同志,我息事宁人,不敢说出去半点,不过还是邻居虎子妈知道了,她亲眼看到了,这是虎子妈后来告诉我的。戴荣的平日品性如此大家也能证实。”
“不过,他的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没有任何的想法让他承担责任、遭受报应。我还认为上天会教导好他,让他良心发现,当时我始终不知道他那一晚的恶意原因,昨天经过凌同志的点拨,我清楚了,看来这家伙经常站在他家院子里的梯子上,通过这面镜子偷窥我,也造就了他的色胆包天。”
“其实,现在我清楚了他的死因,是他做多了亏心事,没有继续活在这个世上的念想了。因为我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后来还救了他一命。”
浅滩的波浪微微舞动,空中回荡的风声呜咽一般的呼叫,仿佛在为戴荣的死诵经超度。浅滩周围没有人出没,自从戴荣殒命此地之后,大人小孩就此不出现了,谁也不愿意在这片河滩上冒头。
于洋拿出了篮子里的瓷碗,原来凌风已经料想仁宝一定回来,也之前准备来这个偏静的场所,于洋将几个碗里倒了开水,给仁宝递了过来。
“是温开水,不烫,为你准备好的。”
仁宝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下去。
“我救他一命那晚正是在一星期前,来青河村打桩的前两天,那晚他倒在河桥上,头闷在水里,两只脚在河桥石阶上,两只手在手里乱舞,我那天缸里的水不多了,晚上来提两桶应急,看到了这一幕,就赶紧把他拉了起来,并且扶他进了他家,发现他浑身酒气,我帮他稍微准备了干衣服,看他也醒了过来,我担心有不好的传闻,就赶紧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我听到了戴荣断断续续的道歉声:这条命是你给我的,我却常来为难你。
说完他哭了起来,我赶紧出门回了家。”
我以为这事结束了,戴荣或许会成为一个好人,村民口中的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从他主动报名打桩并且是下水的名额,我心里松了口气。
“但是,现在看来…唉”仁宝叹气着。
“他其实想就此死去…”凌风接过了话语,“从写给女儿放在女儿笔盒中的纸条,他还是放心不下,希望女儿健康成长。”
“但是为什么要在集体劳动中死去呢?”
凌风和仁宝相视了一下,两人微笑了起来。凌风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这个要上报领导才能说,但是人心总是逐利的,因为他有个女儿”。
“有了你的证词,戴荣的死基本可以定案了,是自杀,不过,我还要访问一下你的一些邻居,做一些调查确认,也可能是你不愿意涉及的话题。”
“没事,终归给大家一个实事求是的交待更好,我父亲薛明,因此茶饭不思,终日歉疚缠身,我还担心他就此垮掉。”仁宝叹息着。
“确切的说,当时锤打手打的是桩位,是戴荣的头迎了上去,锤打手被汗水迷了眼睛,没有看清,当然他也不能说戴荣的头偏了过去,并且,戴荣找到了当时一个瞬间,是戴小青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刻。因为经过反复论证,戴荣的身体离桩位是有一定距离的,并且谁也不愿意臆断是戴荣伸头上去的,对于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点就是锤打手过失。”凌风对于自己的分析充满自信。
浅滩延续着它的宁静,戴家湾村庄里似乎只有凌风和于洋的身影,村民们都消失了。他们从门缝里窥看着两个高大警察的身影,或者偷偷的菜地一角会面,窃窃私语,“看来案子要破了。”
薛彬回来了,从浅滩的一角出现,他心急如焚,快速穿过河埂、新开河、村中小道,一路小跑步,他听闻了家乡戴荣死亡事件,请了几天假,原本是想开导岳父的。那想一回到家,却看到了满腹委屈、目光呆滞的妻子,他疑惑着。
“是你爸有影响吗?还是…”
仁宝不及关闭大门,扎进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声吸引了虎子妈的到来,她在门口呆立着,不敢进门,也不敢离开。很久,她还是离开了,薛彬将妻子扶到椅子上,关了大门。给仁宝倒了开水,任由妻子继续哭泣,他只是掏出手帕,放在仁宝手里。
对于这位高中同学,她的一颦一笑他都异常清楚,他知道仁宝的为人、喜好,就像仁宝对自己的了解一样。他相信自己的妻子遇到了艰难的事情,下了很大决心,经过了一段特别艰难的时光,只是他不知道具体的内容,自己来晚了,他为自己的迟到感到歉疚,然而此刻,她枕着薛彬宽大的肩膀,她心里委屈顺着泪水倾泻而下。
戴荣的死因找到了,凌风上报了案情报告经过了审核,得到了认可,锤打手释放回家了,尽管戴荣属于自杀,考虑到了苗苗岁数很小,给了苗苗爷爷一笔不小的补贴。两天后,凌风来到了戴家湾和青河村,拿出了案情报告给了大雯子和她父母,也分别给了两个村支书进行了案情通报。薛明听到戴荣死因之后,却依然提不起高兴劲,但是却听到了女儿的事情一阵惊悚一阵欣喜。
戴勇和薛明分别去了一趟镇里汇报近阶段生产情况,陈竹林此刻已经主持石镇工作,他对两人的思想近况十分关心,单独留了中饭一起吃,下午继续聊天谈话,这是乡镇承包制生产的两个重点村庄,他一定要振奋起两人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