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1)
毕业晚宴之后的那场滂沱大雨,似乎是老天特意为毕业这种美好生活的终结所安排的一场追悼会。那一夜,陆湘湘拉着室友萝拉的手跳了一晚上《雨中的华尔兹》,于是当第二天清晨巡逻的保安在沁芳亭里发现她们时,她们早已昏迷不醒。三天后,萝拉因为高烧不退转成了急性肺炎,而陆湘湘则直接送往了省城医院。
又过了三天,陆湘湘悠悠醒来,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没有原则地躺在自家老子工作的医院里,而这会儿,她老子也正一脸铁青地瞪着她。
“你怎么回事?”老陆不顾身旁老婆陈红的劝阻,强压着内心的火气问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湖边淋什么雨?!逞什么英雄?!还有那个跟你一块淋雨的小姑娘是谁?你们两个嫌命太长是不是?简直不知死活!”
我去!田萝拉!
陆湘湘从陡然转醒的一脸迷茫中瞬间清醒,她抬头望了望墙上挂着的万年历,情绪忍不住焦躁起来。如果她在病床上昏睡了三天,那么这就意味着田萝拉……陆湘湘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你也知道闯祸了?”老陆的眼睛似乎能够喷出火,“我看你这次怎么向人家父母交代?!”
“交代?难道萝拉死了?”陆湘湘的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你胡说些什么?”老陆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女儿,“我什么时候说她死了?”
“没死?”陆湘湘瞬间破涕为笑,大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我……”老陆恨地咬牙切齿地用手戳了戳陆湘湘,但大概是已然对陆湘湘失望透顶,觉得再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说什么都是对狗弹琴,于是转身望着身旁的陈红一顿大吼,“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你们就一起作吧!”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妈,你说这老头怎么回事?”陆湘湘不满地指着老陆的背影向陈红抱怨道,“你确定我是他亲生的?从小到大他从来不表扬我也就算了,就连现在我刚刚死里逃生,他竟然还在骂我!”
“不骂你难道表扬你?”老陆离开后,陈红立马接过老陆手中“愤怒的接力棒”继续开怼道,“你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淋一晚上的雨?”
“妈,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我爸在,你不好施展才华,所以现在我爸刚出去,你就找到了自己的舞台?”陆湘湘看着身边没有一句安慰却不断指责的陈红,心里亦是十分不舒服。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红打小也是个暴脾气,性子直,受不得半分委屈,于是瞬间便提高了嗓门冲着陆湘湘嚷道,“你要是不想让我们管你你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唉……”陆湘湘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但是自打她记事起她就知道在他们家,如果老陆有所克制,那么老妈陈红是排名第一的霸主,老陆第二,自己则可怜巴巴地排在最后,尽管在老陆与老陈的排名里,他们两个又都是位居自己排名序列的最后一位。“妈,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湘湘服软道。有时陆湘湘也在想,鸡汤中记载“爱的最深的那个人往往是最能忍住最伤人的那句话不肯说出口的那个人”,难道自己小小年纪就要成为家中爱的最深沉的那个人?!陆湘湘无语,可是她又从内心真实地感受到大概她的父母是真的不懂这些,否则他们每每争吵为什么会贸然提出“离婚”这两个字眼,虽然他们彼此都清楚他们是不会离婚的。
“那个女孩转成了急性肺炎,你有空打个电话过去慰问一下。”陈红见女儿脾气软了下来,就也渐渐收敛了脸上的怒气。
“妈,我可以给你讲当时我们会淋雨的原因,但你一定不要对外讲,否则传到老师同学耳朵里对罗拉影响不好。”凭借陆湘湘对陈红的了解,陈红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转告老陆,但就自家父母而言,如果不将这件事情讲出个子丑寅卯,那么这件事情也绝不会轻易了解。但事实上,淋雨就是淋雨,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想到这里,陆湘湘只得在心里对萝拉说了声对不起。
“萝拉失恋了……”陆湘湘酝酿了下情绪,淡淡地说道,“萝拉与沈临风相恋6年,但毕业后沈临风的父母安排他回家乡工作,于是他们便不得已分了手。毕业聚餐那天,萝拉喝了很多酒,她说她想在湖边走走,我怕她想不开就一直陪着她,后来终于把她劝到了沁芳亭,再后来我们就在那里睡着了。”讲完这个故事,陆湘湘觉得简直天衣无缝,至于这个沈临风究竟是谁,看过爱情公寓的人大概就会知道他是胡一菲的男朋友。可是没关系,老陈不知道呀,而且老陈作为长辈,也决不会拿着晚辈这样一个伤心的故事四处验证。
“你看看人家萝拉,好歹还有恋可失?再看看你……”陈红的话让陆湘湘有种挫败感,她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陈红竟然从任何地方都能话锋一转,转到她没有对象,没有谈过恋爱的这件事情上来。
“算了,我现在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搞清楚了事情始末的陈红也懒得再跟陆湘湘计较,可是等到她再次回到病房,却看见陆湘湘正拿着手机给之前的同学打电话。
“我去!梅梅,校园里真的传出我跟萝拉是一对,而且因为我们得不到世俗的祝福,所以双双选择在毕业离校的前一天晚上殉情自杀?!这也太离谱了吧!什么?你也不信?但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和萝拉聚餐回来走到湖边时,突然听见了一阵马蹄声。我跟萝拉觉得很好奇,就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但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这条小河的河水有些浑浊,而它的尽头一直延伸到前面看不见的地方。我跟萝拉对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继续朝前方走了过去,结果没想到这条河竟然越变越宽,最后竟然成了一条江,而我与萝拉竟然行走在江面上。后来我们在这条江的附近寻找到了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时间的流’。看到这里,我和萝拉一致认为我们可能误打误撞进入了时空隧道。于是我们站在原地揣测我们究竟去了哪个时空,然而也就在这时,我们身边的水渐渐消失了,天空也渐渐明亮了起来。之后走来了几个清朝人,他们说他们现在的皇帝是乾隆。对,没错,我们穿越了。再后来,我和萝拉凭借着我们在现代学习的技能在那里富甲一方,萝拉最后成了嘉庆的侧福晋,而我成了游离四方的侠客!我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可没想到我在那边过完我的一生时,我又回到了现代,而且就躺在我爸工作的医院里,而在这里,我仅仅只是昏睡了三天……”
讲完这些,陆湘湘发现整个病房除了她老妈陈红以外,所有的人都惊得合不拢下巴。
“你每天都讲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大概真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正当病房里所有人都跟听评书似的微微一笑之际,陈红却不自觉地为女儿的前程担忧。
“谁让他们编排我跟萝拉是同性恋,而且还双双为情自杀,既然这样,那就索性再传奇一下好啦!”陆湘湘接过陈红手中重重的行李,满不在乎地跳下了床。“我这也是照顾他们的情感需求!省得他们太闲!”
“那好,那我也照顾照顾你的情感需求!”说着,陈红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张黑白的一寸照片递到陆湘湘面前,“这是我朋友的儿子,你看怎么样?”
“这黑白照片两侧原来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什么会被抹掉?”陆湘湘心中虽疾呼不好,可是面上却还是得表现的客客气气。
“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陈红忍不住瞪了陆湘湘一眼,“被涂掉的应该是学校的名字。”
“学校的名字,为什么要被抹掉?”
“大概是怕你自卑!”
“我为什么要自卑?!”
“因为你又丑又穷,还一无是处!”
“……”
无论怎样,陆湘湘知道,就在她从鬼门关死里逃生的第一天,她相亲的主战场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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