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水磨房

1998年，我在法国巴黎3com公司培训计算机网络技术，闲暇时间，有幸来到了风车之国荷兰一游。

在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抬头望去，天际间云雾缭绕，空气中散发着湿润的气息，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大地上阡陌纵横，碧草萋萋，渠水清澈，湿地连连，水草丰盈。

三五成群的牛儿羊儿懒散休闲地踱着方步，时而吃草，时而四望，偶尔也会扬起脖颈，哞，咩，一声声长鸣，犹如婉转的田园牧歌。

草地上，间或散落着几座白墙红顶的木屋，屋顶，硕大的风车随着微风时不时缓慢悠闲地旋转。

好一幅恬淡美丽的乡村生活图景。

看到这美景，看到风车磨坊，我的思绪不禁随转动的风车回到了儿时的故乡，我似乎看到了故乡水磨房朦胧的影子……

在故乡小村的北面，有一条宽阔的山沟，由西向东钻进了秦岭深处 ，这条沟叫做龙王沟。来自秦岭深山沟沟叉叉的泉水，从龙王沟向西而下，横越村子的北边，汇入了西山脚下的嘉陵江。

在村子北头的东西两端，龙王沟水流经的地方，分别建有一座水磨房。

水磨房全木结构，跨越在水渠的上方。上游渠水顺着带有角度的水槽飞流而下，冲击在磨房下面的水车上，水车吱扭吱扭地旋转起来，带动上方的石磨盘缓缓地转动。

磨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木板墙壁上糊的泥巴已经斑驳脱落了，显得有些破旧。

小时候，我常常跟着妈妈到这里来磨面，有时候磨小麦，更多的是磨玉米。村子山大沟深，山上的少量坡地种些小麦，谷地里更多的农田种的都是产量大需浇水的玉米， 因此村民们日常吃的主食大多都是自家磨的玉米面和玉米珍。

之所以叫它水磨房，而不是水磨坊，是因为在这里磨面是免费的，它不是一个用来经营挣钱的作坊。两个水磨房成了全村一二百户人家日常生活的重要基础设施。

水磨房的石磨盘吱吱扭扭地缓慢旋转着，与小山村上空漂浮着的懒散软绵的炊烟一个节奏，构成了古村落千年不变的慢生活图景。

磨房磨面的效率很低，常常需要排队，磨一次面要花很长时间。妈妈磨面的时候，我就在磨房周围玩耍。

龙王沟水澄澈透明，嬉戏游动的小鱼，偷摸横行的螃蟹，腾挪跳动的水虫儿，五彩斑斓的鹅卵石和绵密细实的河沙纤毫毕现。

天气好的时候，平静的河水就像一面擦得锃亮的镜子，高悬的太阳、蓝天白云和巍巍的青山倒映在水中，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河水清冽甘甜，喝在嘴里凉在胃里甜在心里，比现在塑料瓶装的矿泉水好喝得多，其实它本来就是秦岭山造化的纯天然矿泉水。

磨房下面，被水冲击形成的潭水中，手指粗的细鳞鲑和红尾巴的泥鳅在轻快自由地畅游、嬉戏。

西边磨房的旁边，沿着水渠有少量的几块稻田，稻田旁边就是大队的园艺场。园艺场中有大片的果园，栽植了很多苹果树、桃树和葡萄树。每到夏秋季节，园艺场会收获大量的桃子、葡萄和苹果，质量好的被挑选装筐交给了供销社。质量差一些的或者是落果就向村民销售，记得好像是1毛5分钱一斤。那时候的国光、黄元帅苹果，水蜜桃、蟠桃和葡萄，味道真是甜美。

如今的水果，好像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那个味儿了。

也有的时候，园艺场收获完毕之后。我们几个孩子就跑去遛果，东寻西找，看看树上还有没有被落下的果子。常常能遛到一些人家不要的小果子，偶尔也会有惊喜。记得我曾在一棵大果树上遛到了一颗被漏掉的大国光，大概有三四两重，两只小手都包不住，我好兴奋。

后来村里有了电磨坊，那两个水磨房就没人再使用，也没人再光顾了。再后来，它们渐渐破败，被人遗忘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水磨房被拆掉了。

拆掉的不仅是水磨房，拆掉的是关于一个时代的记忆……

听说现在正在进行美丽乡村建设，不知故乡小村的水磨房会否重现。真希望荷兰人、欧洲人、全世界人也能到我们的乡村来旅游观光，来我的故乡小村，看看我们古老的水磨房。

这个梦能实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