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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悠扬

2024-10-12  本文已影响0人  傲雪寒轩

(1)

2024年夏初,我坐在北京地铁上,继续成为作家的幻想。对面坐着一名母亲,怀里的小孩睡的正香。小孩太小了,对这个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所以才能睡的肆无忌惮,而我已经而立之年了。

我喜欢文学,做梦都想成为专职作家,现在的我是一名标准的工科男,每天脑子里被公式和代码填充的满满当当。我喜欢绳子,但是爱好太过离奇,所以只得将它封印在心灵深处。所以,我的人生注定无法开心了。

清歌跟我说她也喜欢绳子,然后又描述了一番细节,所以我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她。我们是网友,聊天内容不过几百字,人生注定不会有交集,大概率会在不远的某一天失去全部联系。但是,这丝毫不妨碍我把她拉进我的小说里。

我从来不发朋友圈,但是却喜欢分享自己的生活,因此我是一个性格和行为割裂的人。我打算一会儿把这段文字截图发给清歌,请她做这篇小说的唯一读者。我猜测可能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她读到我喜欢她后会骂一句又碰到一个神经病,然后骂骂咧咧地把我从好友列表里删除,另一种是翻个白眼继续在王者峡谷里穿梭。两种情况都会使我们的关系恶化,并且当第一种情况发生后,我的小说也就因失去素材而戛然而止了。

但是,这些仍然无法阻挡我的分享欲望。

既然是写小说,那我就不应该是一名工科男,因为工科男显得很呆板,不会讨女生喜欢。我应该就是一名作家,家里的窗帘是不透光黑色的,并且常年处于拉上的状态,然后屋子里就不分白天和黑夜了。屋子的正中间最好有一张桌子,上面乱七八糟的摆满书和纸笔,地上全部是零食袋子和外卖盒子,充满艺术性的杂乱。然后我就在桌子上仅剩不多的空间里,在一盏昏暗的灯光下,埋头写小说——我认为只有在这种状态下写出来的小说才具备艺术气息。

可是现实里我的住所一尘不染,这就非常不艺术,和我的心理预设非常矛盾。因此,小说里的我应该是已经结婚的,有一个爱干净的妻子,我的妻子温柔体贴又勤劳,整日里忙忙碌碌的,把我照顾的很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她只有一个缺点:不喜欢绳子。

清歌应该是一名叛逆的学生,胳膊上有前男友的纹身,喝酒,会说脏话,活力十足,叛逆的让所有老师头疼,跟我的理想型截然不同。但是她有一个让人着迷的优点:喜欢绳子。

我截图发给清歌看这段描述,她骂骂咧咧地说她是文质彬彬的好学生,性格温柔又体贴,你丫才纹身酗酒呢——她大抵应该是在此时把我删除好友的罢。

她不懂,这样的人设才充满戏剧性的冲突,我的小说才得以写下去。

(2)

清歌有的时候很保守。

她在向我描述玩绳子的场景时,只肯使用简简单单的词汇和极其少量的篇幅,简单勾勒后就戛然而止,仿佛我知道的详细一些就会剥夺她的乐趣似的。即便如此,她的几句话也如蜻蜓点水一般拂过人心,然后就产生了躁动。

在我的小说里,我有责任把清歌的游戏用想象力去诗意的展开。

清歌说她喜欢在老家玩这个游戏,那么她的老家应该是在风景优美的山林之间,人烟稀少,树木茂盛,草长莺飞。公共汽车一天只有两趟——如果不跟司机提前打好招呼,这一站就不会停车了。

早晨的太阳慢慢爬出层云的时候,清歌就背着背包从汽车上下车了,眼前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草丛深处。走了几分钟,周围就只剩下风吹过草丛的声音了,偶尔几声鸟叫远远的传来,更显幽静。

后来遇到了一条小溪,继续沿着小溪向下游走去,等到水流变慢,并且汇成一片湖的时候,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了——一座木屋安静的守候在湖水边。太阳爬到了最高点,湖面上波光粼粼的,云朵的影子时而停留在木屋上,半明半昧。四下无人,寂寥无声,一只苍鹰在遥远的天边划过,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清歌走进木屋,把所有的窗户都向外推开,微风穿过,带走了多日的霾。她在窗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开始脱衣服,她喜欢夏日的风吹过身体的感觉,像甜甜的吻。

当我的想象力在湖边小屋徘徊的时候,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是清歌给我答复了。好消息是她并没有把我删除好友,坏消息是她现在正在忍受身体疾病的困扰,因此她只能有气无力的说道:“随便吧,你开心就好。另外,我确实不是坏学生。”孱弱的语气让人心疼,于是我决定暂时把想象力收回来,恋恋不舍的离开林中小屋。并且,我还计划修改一下清歌的人物设定。

清歌身材高挑,有着一头长长的秀发,她经常穿浅色系的连衣裙,背一个印有米老鼠的斜挎背包。胳膊上也干干净净的,可没有乱七八糟的纹身。每天清晨的时候她的皮肤白皙并且神采奕奕,等到了晚上皮肤就变成的苍白,在月光下可以泛起白光,这就是她身体虚弱的体现。我和医生都认为她应该多睡觉,可以这丫头每晚窝在被窝里玩手机,与黑夜战斗,不止不休。因此,她的皮肤就总是苍白的了。

等清歌读到这里后,大概就又要抱怨了:你能不能客观地形容?我马上就要手术了,你就别气我了。其实我也很无奈的,因为我从未见过清歌,所以所有的描述只能建立在想象之上。但是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我希望她可以恢复健康,皮肤可以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深邃又迷人。

然后在一个夏末的清晨,她可以再一次去到林中小屋,看看蓝天,听听鸟鸣,感受夏日微风的热吻。

(3)

很多年以后,当清歌被绑在湖边木屋的木床上时,还能隐约回忆起某年某月某个假期里的那个苍白的手术室。

那年的病床也如木屋里的木床板一样冰凉,头上的灯摇摇晃晃仿佛有催眠的效果。清歌安安静静的躺在手术台上,心脏却剧烈的跳动着,她不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只感觉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其实,当清歌被绑在湖边木屋时,也感觉自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不同的是,木屋里的清歌内心充满期待。

清歌在医院的故事要戛然而止了,而湖边木屋的故事还需要缓慢的发展很多很多年,因此我的文字只好开始跳跃。

我要继续修改清歌的设定了。由于身体羸弱和长期的营养不良,清歌个子矮矮的,上学的时候经常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位置。由于距离老师的距离太近了,导致清歌上课的时候不敢走神。夏天闷热的下午,教室里所有人都昏昏欲睡,连老师也哈气连天,只有清歌能唯一的保持着清醒,所以清歌学习成绩很优秀,并且经常帮助老师解题。

清歌无法参加课外活动,因此每逢体育课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出去玩乐的时候,清歌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教室里,小小的人躲在高高的书堆后面,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教室里还有人的存在。然后,罪恶就在此刻发生了。恶魔的化身,邪恶的使者,清歌童年快乐的剥夺者走进了教室,他悄悄坐在清歌身边的位置,一只手搭在清歌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霸道的拉起清歌纤细的手——清歌的肩膀是如此瘦弱,小手是如此柔软——只可惜这激起的是恶魔的占有欲而非保护欲。清歌一动不动的,任由眼泪滑落在本子上。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要叫我爸爸,知道了吗?”

清歌嘴巴紧闭着,默默的点点头。

晚上,清歌把自己用被子裹得紧紧的,然后拼命地缩在角落里,仿佛这样才能有一丝安全感。黑暗中整个城市都在沉睡,清歌的双手也慢慢不再颤抖,她只有在梦中才会看到一点彩色。

很多年以后,我问清歌这会不会是她喜欢绳子的原因。清歌撅着嘴说被绳子紧紧裹住确实很有安全感,就好像拥抱一般。然后我就送给了清歌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她喜欢的方式。她问我,既然是在作家的故事里,那为什么没有天使来拯救自己?我回答她道: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会有天使,很可惜我们都没有活在童话里。

(4)

2024年的某个电闪雷鸣的下午,我在昏暗的小屋里写小说。小屋的窗帘密不透光,所以无法感知外界的光线变化,只能听到风在树叶里呼啸,大雨在冲刷窗台。明明是刚到下午的时间,我竟一度以为是午夜时分了。

我在键盘上漫无目的地敲击着,眼前的文字也弯弯曲曲的爬到屏幕上,然后有几个文字又像失去了生命力一样从字里行间坠落下来,无声地落到桌子上。

我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然后我的情绪就终于失控了。我跳到桌子上,把散落在桌子上的文字都踢下去,仿佛它们是害虫一样,同时耳边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惊雷,世界又在一瞬间安静了。然后,我就买了一张去往深圳的机票,机票的价格是那么贵,但是也无法阻挡我要朝着清歌的方向飞去。

飞往深圳的旅程耗时三个小时,也就是我可以用三个小时的时间模拟见到清歌时候的情形。

深圳机场靠海,飞机会在海上盘旋着慢慢下降,地面上的建筑物也越来越清晰,我仿佛看到清歌在某个窗口里向外眺望的眼神。

我会在深圳的路边遇到一个卖花的商店,我进去里面挑选了很久,终于空着手出来了,临走时老板娘会恶狠狠的瞪我一眼。然后我又会在路边遇到一个水果店,于是我买了香蕉和草莓,我不知道清歌喜不喜欢吃,但是最起码我喜欢——如果清歌尖叫着把我赶出门,我就会坐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然后把这些水果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由于靠海,深圳的道路起伏不平,我会坐在出租车上跟随道路的起伏而起伏,像坐船一样,又像我忐忑的心情。我会提着水果,站在深圳的某个繁华的十字街头,从橱窗的玻璃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的影子驼着背,头发杂乱,胡子拉碴,双眼无光,我的影子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由于不是周末,清歌大概率是在学校里上课,这个时间又是晚饭时间,那么清歌大概率是在食堂一个人吃着饭。我会提着水果,带着狼狈的模样走到学校门口,跟看门的大爷说一句,家里孩子读书辛苦,我来探望一下。大爷看我不像好人,因此会不耐烦的拒绝我:学校有规定,非周末不让探望的,你赶紧走吧。

我赶紧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塞到大爷手里,恳请他通融一下。大爷眯着眼捏了捏手里的钱,问你家娃哪个年级,哪个班级,叫啥名呀。我于是就在一瞬间愣住了。

是呀,我不知道清歌的名字。然后我又慢慢意识到,我何止不知道名字,清歌的学校是哪个我也不知道呀。我坐在深圳街头的橱窗旁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狼狈的人影,然后一口一口的把我喜欢的水果吃掉。我给清歌发了一条信息:今天深圳的天气挺不错的吧?多出来走走哦!

我知道清歌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不会玩儿手机,她是那样的乖。然后,我买了一张返程机票。

深夜了,我又回到了昏暗的屋子里。手机上传来消息提示音:清歌发来一个晚安的可爱表情。我拉开了窗帘。天已经放晴了,有月光洒进了屋子。

嗯,晚安。

(5)

很多年前的一个秋天,凉风从海面上吹到深圳,带来一股潮湿的海腥味。傍晚放学后清歌沿着海边慢慢走回家,凉风弄乱了她的头发,清歌不喜欢这股味道。天色已晚,房间里还没有开灯,在昏暗的角落里,清歌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清歌向我描述过程时显得很轻松,仿佛说的是流浪猫的生命一样,仿佛与自己无关。清歌选择的方式是吃安眠药,因为这样看起来不血腥,听起来也没有痛苦,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可以——跟这个残酷的世界相比,的确算是一个轻松的选择。当时,清歌的手腕被那个混蛋捏的疼的厉害,拿着安眠药时还在不停地颤抖——清歌说她当时很紧张,因此不知道究竟是哪种原因导致的颤抖,她还在一瞬间犹豫要不要去洗个澡,把自己打扮的干净一些,后来还是自嘲的笑了笑,放弃了。

清歌太瘦小了,总是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努力的把自己隐藏。可是,坏人总会发现她,坏事总会找上门,清歌小小的年纪不懂这是为什么。然后,她变得害怕去学校,也害怕回家,她背着书包站在路口,无法前进,无法后退,也无法转身。整个世界仿佛张开了血盆大口,有一个小女孩无助的凝望着。

清歌说大量的安眠药同时吃的时候,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嗓子火辣辣的疼,会让人忍不住吐出来。她努着嘴无奈地说道,感觉不如直接纵身跃入悬崖,可以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行几秒钟,而后世界归于寂静,彻彻底底的了无牵挂。清歌雪白的手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的形状,眼神呆呆的望着远方。

我拼命的搜索着鼓舞人心的语句和加油打气的祝福,可是所有的文字在此刻变的苍白无力,我沉默半响,终究还是没能答复任何话。清歌说今天太晚了,过几天她还得做手术,因此就先不聊天了——清歌又要把自己紧紧的裹进被子里了。

她照例发给我一个可爱的晚安表情,然后头像就变成了灰色。那个表情是一个小女孩沉睡时的岁月静好,像极了清歌的愿望。

(6)

2024年盛夏,清歌迎来了一个长长的假期。对于这个假期,清歌充满了期待。

清歌说要找一天去看海,她会在海边找到一块光滑的石头,然后太阳刚从海平面露头的时候就坐在石头上面,一直坐到深夜。她默默的数着浪花翻滚,看着海鸥飞来又飞去,远处的小船上一点点的亮起灯光,等到片片灯光和漫天星星连在一起的时候,就唱着歌回家。

清歌说还要找一天去草原,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奔跑,从早晨一直跑到傍晚,却感觉不到疲惫。她看到巨大的风车懒洋洋的转动,看到羊群悠闲的吃草。等到骑马的汉子把自己接回某个蒙古包后就开始喝烈酒,和周围的陌生人一起喝到醉醺醺的入睡。

清歌还要找一天去爬山,爬一座人迹罕至又草木茂盛的山脉。她一进山就脱光了衣服,只穿着一双雪白的运动鞋去翻山越岭。中午就赤裸着身子在树叶堆里睡去,阳光透过厚厚的树叶撒下了几道光线,暖暖的。她在午后时分的山巅拥抱到了太阳,皮肤上的汗水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直爬到日落西山,直爬到在茂密的山林间迷了路也毫不慌张。

清歌还要找一天去玩绳子,她选择在凌晨一点钟把自己赤裸裸的身体用绳子缠绕的紧紧的,然后套上一个大衣并艰难的踱步到附近的公园。漆黑的夜里清歌走在路上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也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对这个假期,我也充满了期待。我想在清歌看海的时候陪她共享同一块石头,我想在清歌喝酒的时候陪她共饮一杯烈酒,我想在清歌迷路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我想在清歌午夜踱步时在远处默默守候。

我问清歌需不需要安全员,清歌笑着说你才是最大的安全隐患。

可惜我知道,这终究不过是几句玩笑,不过是一场文字游戏罢了。清歌兴奋的表情维持了短暂的几分钟后,又陷入了沉思。她发消息说自己要上晚课了,假期的梦得醒醒了。

等到盛夏时分终于来临,清歌可能会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医院的走廊里晒太阳,我可能继续埋头在桌子上拼命的写字。我发消息问她深圳的天气如何,她答复我一句:大雨,晚安。

我们的思绪碰撞又碰撞,身体却诚实的封印在天各一方。

(7)

坐在木屋的床上,可以听到窗外的流水声,几只蝴蝶偶尔会在窗台停歇,一阵微风吹来就又飞走了。清歌把屋内的桌子擦拭的一尘不染,上面简单的摆放着几支蜡烛,等到傍晚的时候它们就会发出微弱的光,摇摇晃晃的仿佛在舞蹈。

清歌在窗户旁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开始脱衣服。夏日里清歌的衣服很轻薄,从身体上滑落后微风就马上拥抱了她裸漏在外的肌肤,像是轻轻的吻。她每脱掉一件衣服,就会将其整整齐齐的折叠起来,放在木衣柜里,最后再轻轻地关上衣柜的门。

她赤裸着身子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向着青草走去,向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走去。清歌喜欢赤脚踩在青草上的感觉,她也喜欢双手划过草丛的触感,她还喜欢野花的清香扑鼻。她雪白的躯体从草丛间慢慢划过,留下了一路芬芳。

她在宁静的湖水里畅游,像一只自由的鱼儿,她又在暖洋洋的太阳下晒干,像顽皮的精灵,皮肤上的水汽慢慢蒸腾,随着一阵阵芬芳飘散到了空中。

清歌回到木屋,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捆捆的麻绳,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经历了长时间的走路和长距离的游泳,清歌已经有点疲惫了,她趴在天蓝色的床单上,很快就睡着啦。

我到达林中小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清歌还趴在木床上酣睡,仿佛梦到了有趣的故事,她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玉体横陈,计划给她的梦境增添一些乐趣。

清歌趴在床上的姿势显得双腿白皙又修长,我用四根麻绳悄悄的将她的四肢绑在了床的四角。绳子并没有拉紧,因此即使完成了捆绑后,清歌还四肢微张地趴在床上,仍旧沉浸在睡梦中。我站在旁边贪婪的欣赏许久,然后悄悄的走出了小屋。

屋外的湖边几只野鸭悠闲的游过,它们仿佛也在欣赏眼前的风景。偶尔一阵风吹来,树叶便一阵簌簌作响,风很快就停歇,然后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臭小子!”屋内突然发出一声咒骂。我哈哈一笑,走了进来。清歌知道是来人是我——只有我知道她今天的行踪,只有我了解这个小屋的位置。

“怎么样?有没有勒的很紧?”我关心一下。

“唔,还好吧…”

于是,我走上前去,慢慢松开绑在床角的绳子,清歌以为我再解救她,但是我却趁机猛地拉紧了绳子。

“喂喂喂!”她惊呼一声。我依次把四条绳子都收紧,清歌于是只能紧紧的趴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她的身材小巧,即便被拉的紧绷绷的,四肢也够不到床边。

她的后背光滑细腻,腰肢纤细,手可盈握。于是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根毛笔,然后沾了点水,开始在她的背上写字。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我一边读着洛神赋,一边慢慢的写着。每次笔尖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清歌就会不由自主的抖动一下。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我从右肩膀倾斜着写到了左腰,又从大腿写到了脚踝。她趴在那里,身体一颤一颤的。水滴沿着清歌的身体慢慢的滑落,过了一会儿床单就变得湿漉漉了。

我把上面的段落拿给清歌看,她满脸通红,骂一句:“臭小子,什么虎狼之词!”又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哎呀,羞死了。要不我改个名字吧。”

我告诉她,故事中的我是个落魄的作家,写的文字没什么人会看——这一点和现实又是如此相同——所以她不需要害羞的,她听到后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上又传来她的信息:“臭小子,快把我解开,上晚课要迟到了!”

我答复她一个微笑的表情。这夏日的一天,又到夜晚时分了。

(8)

清歌最近开始问我物理题,这个现象可以说明她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了。我宣称是名牌大学毕业,但是如果她再继续问我中学题目,那我的小学毕业的事实就要暴露了。

这个事情很严重。

因此我有必要对清歌的信息产生对等怀疑,首先要质疑的是她的身高。清歌宣称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但是我并没有看过她的任何照片或者身高报告,所以身高的怀疑是合情合理的。假如再深入琢磨一下,其实连性别也是值得怀疑的,因此在我的故事里,有可能出现下面的场景。

在某年某月的一个夜晚,清歌没有说晚安,而是说:“要不,我们见面吧”,于是我激动的连夜飞到深圳,并且在第二天的清晨赶到了清歌发给我的位置。

那是一个高中的操场上,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带着雾气,操场中央的草地上,露水还在摇晃。我站在操场中央,激动的四处张望。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快步向我走来,激动的仿佛快要跑起来。等到他靠近我后,我发现他衣着考究,衬衫雪白,头发快要秃顶了,带着满脸笑意。

“你好啊,我是清歌!”他向我伸出手来。

我愣住了,却也不得不和他握了握手,他的力气很大,使劲摇晃我的手。

“你的文章写的真好,我太喜欢了。”秃顶的男人说道,“走,我请你去食堂吃个饭吧,别跟我客气。咱俩可得好好聊聊!”

“您是学校的学生?”我战战兢兢。

“哪儿啊,我是老师呀!我跟你说我是高中的,这事儿我没骗你吧。”

我和清歌的第一次见面完全可能是这种场景,这个怀疑不能证伪。

我把这个故事情节发给清歌,她在一瞬间无语了。她说你想要她的照片就直说呗,还拐弯抹角的。我解释说科学需要怀疑的态度,她说你作为一名作家,整天怀疑真实性还能好好的写小说嘛?我无言以对,只得承认我的不良企图。

清歌又要换一副面貌了,她身材高挑,皮肤黝黑又细腻,被趴着绑在床上时候,好像黑色的珍珠。她双手双脚可以抵到床角的位置,于是她双手握着床沿的木头,双脚不停的拨弄限制她的绳子,一点都不老实。

我在湖边钓鱼,耳边传来清歌的叫喊声:“臭小子快过来,我难受死了!”

我走进小屋,走进床边,帮清歌揉一揉四肢。

“趴太久了,帮我翻个身。”清歌请求道,于是我慢慢的把绳子解开。

清歌刚获得自由,就一脚把我踹开,然后敏捷的站起身,拿起衣服跑开了。她身材高挑,踹人很有力量,并且几步就逃到屋外了。

我又发给清歌上面的描写,这一次她已经懒得揭露我的不良企图了。她说:“既然如此我不瞒你了,其实我是少林寺的出家人,施主还请自重。”

她给我出了个难题。以出家人的设定,这个故事确实难以开展下去,因此我的所有怀疑在一瞬间就通通消失了。她说既然你没有怀疑了,帮我看看这道物理题怎么解吧?

我的头像就瞬间变成灰色的了。

(9)

清歌终于发照片给我了,在我看来这是我们关系进步的一个表现,但是她发完照片后对我说写字儿的都是坏人。

我说你这句话说的就有点绝对了,作为一名中学生,你应该知道凡是绝对描述的判断题都是错误的。清歌说你这句话说的就有点绝对了。

关于写字儿的都是坏人,清歌是这样解释的:你想要照片也不明着说,偏偏要写一个故事把你的邪恶企图隐晦的表达出来,结果自己还傻乎乎的就把照片给出去了。因此,写字儿的人不仅坏,还坏的让人措不及防。

我觉得清歌说的有道理,我甚至考虑过如何更隐晦的从清歌那里要到更多的东西。但是我又认为坏人要坏的张弛有度,因此我就暂时不问她要更多的照片了。清歌看到我这段描写之后说道:你可真是十足的坏人呀。

关于我变成坏人的设定,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故事中的我长期在黑暗的小屋子里埋头写字,而那些长期见不到阳光的人心理阴暗也似乎很合理。其实具备绳子爱好的人大抵都不太正常,我的文字很多时候只能跟着躲避隐藏。我这样想着,然后就真的变成坏人了,于是我决定绑架清歌。

我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戴一个黑色鸭嘴帽,再加上墨镜和黑色口罩,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幽灵一般的黑影。我开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游荡在深圳的道路上,接着就看到了一所中学。深圳中学校成百上千,我把车停在遇到的第一所学校门前。

正午时分,学生们成群结队的从我的车旁边路过,我叫住一名低头玩手机的女学生,问她:请问,你是清歌吗?她点点头。我说我是来绑架你的,她又点点头,然后就弯腰上了我的车。她戴着口罩坐在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后扭头问我:“你要把我绑架到哪儿啊?”我回答她说找了一个废弃工地,没啥人就是有点黑,你到时候别怕啊。她回答说没事,她从小就不怕黑。

我绑架清歌的场景就是这样的,一开始很顺利,后来面包车开到半路上坏掉了,于是我只好下车修车。清歌在座位上等的不耐烦了就走下车跟我聊天:“喂,你下次能不能搞一辆质量稍微好一点的车?”我尴尬的笑了笑,说电视上绑架的情节里,坏人都开这个。

后来车修好了,我们又重新回到车上。清歌说太热了,于是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我也跟着脱掉了外套,我里面的衬衣是黑色的。清歌打算摘掉口罩,我说你别摘了,我从来没见到过你的脸,你现在摘了我不好用文字形容。清歌哈哈一笑,就一直戴着口罩了——她总会替别人着想。

后来清歌看了看时间,跟我说糟了,下午的课要迟到了!于是我抓紧时间往学校开。由此可知,我的这次绑架算是半途而废了,或者说只成功了一半。清歌说下次你来的时候最好选择周五晚上,这样可以绑架她一整个周末。我说好的,然后就把她送回去了。她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动人,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再后来的一个周五,我如约去绑架清歌,可是再也找不到她的学校了。我迷茫的开着车在深圳街头游荡,脑海中全是她的身影。

“这个丫头,早知道第一次就不应该那么容易的放过她!”我恶狠狠的琢磨着,并且我对自己的凶狠非常满意。我认为这就应该是一个坏人应具备的气质。

我发给清歌,她说你是不是又在耍花样,变着法的套她的学校位置了。我哈哈一笑,回答她说:没想到清歌同学居然有进步了啊。

“坏人!”

(10)

关于那个废弃工地上发生的故事,我有必要继续讲述一下。

这片工地应该是一个游乐园的项目,但是目前已经停工很久了。门口用几块木板简单的遮挡了一下,我很轻松的从旁边的缝隙中侧身而入,一只松鼠受到了惊扰跑开了。园子里面积很大,杂草丛生,已经变成了野生小动物的乐园。很多游乐设备已经荒废了,它们排成一排静静等待着游客,可惜一直到破旧不堪也没有被使用,只有岁月见证了它们的衰老。

现在我走进了这片乐园,几株爬到铁架上的藤蔓仿佛在向我招手,几只松鼠躲在高处偷偷看这个不速之客。然后清歌也进来了,小松鼠就大胆的露出了头,边吃松子边欣赏风景。

“这个地方不错嘛!”清歌赞美道,然后跟着我走进乐园深处。

荒废了的旋转木马别有一番韵味,于是我决定把清歌绑架在这里。我对清歌说过来吧,清歌就乖乖的把两只手并拢着伸向了我。我刚掏出绳子,清歌就抱怨说这种绳子不好用,会勒的疼,还是用我的吧。然后,她从背包里熟练的掏出麻绳递给我。

于是,我把她双手并拢着绑好,然后把绳子另外一端系到头顶顶棚的架子上。我拉紧绳子,直到她的双手刚刚越过头顶。我问她这个高度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她说再高点,这个难度瞧不起谁呢。重复几次后,清歌就只能踮着脚了。

最后我把她的双脚也并拢绑起来,然后我说我去别的地方转一转,你不舒服了就喊我,她点点头。其实我并没有走远,因为我担心清歌遇到危险,并且,我哪里舍得这里的美丽景色呢。

我站在不远处看风景,发现清歌是风景中最美丽的色彩,我围着旋转木马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却总也无法从清歌身上移开。她踮着脚笔直的站在那里,偶尔会原地转个圈圈然后就静止了,又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她穿着白色短袖,因为高举双手所以露出了一小部分腰肢,是那么的白皙和纤细。

过了很久,我走进清歌身边。我问她累不累,她摇了摇头。我问她喝不喝水,她犹豫了一下说可以喝一点,但是我环顾四周后无奈的说我没带水过来。

清歌问我你不做点什么吗?我摇了摇头。我对她说,这里的风景很美,我本来打算拍几张照片的,但是你的身影总会出现在镜头里,所以最后我一张都没有拍。她点了点头。

我对她说,这次绑架主要是警告你一直不回复我信息,这种行为很恶劣。清歌委屈的说她还念书呢,根本没有时间玩手机。我想了想也对,于是我就把清歌放下来了。回去的车上,清歌兴奋地说她在原地转圈的时候听觉变得特别灵敏,仿佛听到了松鼠吃东西的声音呢!

我写完故事后发给清歌,她说这天一定是个阴天,乌云遮挡住了太阳,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她自己一个人站在旋转木马下面,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这样一个孤独的人。

(11)

凌晨三点钟,万籁俱寂,路灯已经变成昏黄的颜色,对面楼栋中还有一两个屋子里亮着灯,我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是清歌发来消息。

“明天晚上7点半,学校门口,绑架我。”

看到消息我一下子困意全无。

清歌之前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我了,我猜测是身体原因或者学业繁忙,毕竟她之前也曾经很多次长时间失联。以往恢复联系时,她通常会发来抱歉的话语,诉说一下具体原因并请求我的谅解——清歌总是这么懂事——但是她这次却突然发来这条消息,还是让人一头雾水。

“好的,快点休息!”我虽然有疑问,但是仍然忍住了好奇心。

周五晚上的深圳,天气闷热的令人烦躁,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我租了一辆面包车,如约而至。我没有下车,因为我知道绑架清歌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学校里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清歌才姗姗来迟。我远远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走来,仿佛走的很无力,低着头没有了上次的活力。

她拉开车门,爬上了车,然后摘下了口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清歌的侧脸,那时天色已经黑透,在昏暗路灯的映照下只能隐约看到轮廓,她的鼻梁挺拔,脸颊有一丝苍白却难掩秀丽,我猜测清歌一定很好看。

“你还好吧?”我轻声问道。

她点了点头,又过了许久她说要去酒吧。于是我就搜索了一家附近的酒吧,开车过去的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酒吧的环境异常嘈杂,我带着一名中学生进来的时候甚至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人朝我举起了酒杯仿佛再说你小子真行,闪耀的灯光仿佛要让人失明。我讨厌酒吧。

清歌坐下后开始默默的喝酒,刚开始小口小口的喝,边喝边露出难受的表情,后来她的脸颊变得红扑扑后就开始大口的喝,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在摇摇晃晃的灯光映照下,我第一次看清楚了清歌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清歌已经昏昏欲睡了,然后在趴下之前对我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于是我艰难地扶着清歌往外走。我紧紧抱着清歌的腰肢,此刻我脑海中却没有任何杂念,只想着要保证她的安全。

她坐在副驾驶上睡去,我犹豫了许久后找了家酒店,然后开车启动。快到酒店的时候,清歌忽然迷迷糊糊的问是不是快到摩天轮了,我无奈地又换了目的地:“对,快到了。”

下车后,清歌蹲在路边吐了好多又漱了漱口,然后恢复了一点体力。她靠在我身上迷迷糊糊的说走啊,我们去坐摩天轮!这个丫头,毕竟还是孩子。我指引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几步路变得很漫长,幸运的是我们赶上了最后一趟摩天轮,缓缓上升的过程中清歌沉默不语,就一直靠着我的肩膀。

夜色下的深圳突然安静了许多,远处的湖水里倒映着灯光闪烁的繁华,更远处群山已经完全融入了夜色,连轮廓都看不清楚了,几只渔船仿佛还在作业,船上零星的几点灯光若隐若现。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清歌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了。

“亲我。”清歌说。

(12)

我拖着熟睡中的清歌到达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此时我已经筋疲力尽。我把她扔到床上,然后把她的鞋子脱下来随意的扔在了一旁。

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熟睡中的清歌,她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头发已经乱糟糟的随意散落在枕头上和脸上,却也难掩她的清秀。我在微弱的灯光下不知道看了多久,然后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后来清歌说,在那个摩天轮的夜晚,她本来的计划是在摩天轮上接吻,然后在最高点一跃而下的。可惜,那个时候的我非常煞风景的拒绝了接吻,并且清歌不想让我变成杀人犯,然后就没有跳下来。

清歌继续说,第二天清晨,她起床后看到我睡在沙发上的狼狈模样,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她走近我,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洒在沙发和我的身上,我的睫毛在阳光里微微颤动,她发现那个时候的我也是挺帅的。

在阳光下清歌偷偷的吻了我,我并没有醒来。她轻轻喊我臭小子,于是我就醒了。我醒了第一件事儿就是摸了摸清歌的头,并且艰难的笑了笑,我笑的很苦涩,但是给了清歌很大的希望。清歌说她在那一瞬间爱上了我,并且不再想着自杀的事儿了。

我们四目相对,清歌恳求我带她私奔,她说无法再忍受周围的一切事物,家庭、学校、医院,然后清歌就哭了,我抱紧她,对她说好。

我们开车在周围转悠,试图寻觅心中的林中小屋,但是失败了。深圳是如此的繁华,每一寸土地都在世俗中发酵。

我们傍晚来到废弃游乐园,在那里我又一次绑架了清歌。清歌说这次脱掉衣服吧,我点了点头。那是在一个废弃的摩天轮的下面,我轻轻地抚摸清歌光滑的肌肤,清歌让我亲她,于是我轻轻的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把清歌的眼睛用口罩遮住后,我又转身离开了。

夜深了,清歌坐在车上,我对她说你该回去了,你的手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家人该着急了。清歌默不作声了好久好久,然后点了点头。

我把清歌送到她指定的位置,她下车前把头凑到我眼前,说请亲吻我的嘴巴。我愣住了,半晌没有说话,也终于没有动作。清歌于是就默默下了车,我不敢看她离开的背影,我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我是一个胆小鬼,还是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人,我应该在黑暗中孤独的老去。

清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联系我了。

(13)

我仿佛看到清歌在学校里读书的场景,仿佛听到她对我抱怨说上课又迟到了。我的记忆仿佛出现了偏差,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去绑架过她,是否真的去过那个摩天轮,我甚至怀疑我是否真的认识清歌这样一个女孩子,我怀疑她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一个夜晚,我再次收到了清歌的消息。这充分说明清歌是真实存在的,不仅仅是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因此,我们的林中小屋和摩天轮也是真的,一定是的。

她告诉我她做完手术了,很顺利,她还说她向暗恋的男神表白并且成功了,因此她现在是一名健康并且幸福的女孩子。我的心里忽然酸酸的。

然后,她说我们互删好友吧,因为未来不应该继续联系。

我愣住了,然后我把我的手机号留给她,说假如有需要请联系我,对不起,请一定要幸福。

她没有说好的,也没有说晚安。然后她的头像就变成了灰色,再也没有亮起。

我的手机终于也没有再接收到清歌的信息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就像风筝断了线,终于还是飘远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从这一天后,我们彼此不再联系。清歌拖着手术后的身体重新回归学校,我扔掉邋遢作家的身份,重新走进工作岗位。

我的生活节奏恢复如初,朝九晚九。我在食堂吃着熟悉的饭菜,我在地铁上听着熟悉的报站声,我走进熟悉的工位,开始考虑熟悉的问题,我回到熟悉的家里,一尘不染。我发现我的小屋里阳光明媚,我的书桌上干净整洁,我脸上并没有邋遢的胡子,我的朋友到了周末又开始唤我出门。

我只有在每个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起那个喜欢把自己紧紧裹进被子的清歌。我常常盯着手机里她那灰色头像,无数次的期待它突然亮起来。可是,无论我盯多久,那个灰色头像就仿佛是定格了,被时间遗忘了一样,再也不亮了。

再后来呦,我仿佛习惯了没有清歌的日子,不再检查手机消息,不再更新那本小说,清歌的故事就像一阵风,从记忆里吹过去了。

我只有在夏日的午后,脑海中偶尔会想起一座湖边的小屋。小屋前的青草在微风中摇摆,有个女孩光着脚丫踩在草地上,她闭着眼睛,抬着头,向着太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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