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愿世界待我们以温柔

挪威的森林

初识村上春树是在2012年，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虽为中国感到十分骄傲，但莫言作品的重口味实在是让我不敢恭维。《蛙》只看了不到一半，至今我仍记得里面的一个场景：接生婆在为产妇接生时，把产妇的子宫都拉了出来。令人作呕的场景让我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于是决定回归小清新世界。

虽没有迷陷于莫言的作品，但却对莫言评奖时的竞争者——村上春树，产生了莫名的感情。《挪威的森林》是我读的第一部关于他的作品。从初中到现在，前前后后读了三遍，每一遍都有新的体会。我爱直子的美，也理解渡边的孤独心境。好奇于那口平野上的井，也想见玲子那美丽的皱纹。

我独爱《挪威》的第一章，渡边前往阿美寮，探望疗养的直子，和直子一起漫步于平野上的情景。也许是生于自然，对于自然的景色，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路面散落的夏末死去的知了干壳，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手牵手漫步，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听着脚下的声音，仿佛人与人之间的心，人心与自然之心都连接在了一起。“树梢间泻下的秋日的阳光，在她的肩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犬吠声再次传来，似乎比刚才离我们稍近了些。”在痴情之中注视着所爱之人的背影，那种心动的感觉大抵如此。

村上的语言很美，句句打动着我的内心，但是他笔下人物的经历却不美，他们的悲伤拉扯着我的心脏，让我感到想要窒息。我想扭转书中的情节，但是却无能为力。

书中以渡边乘坐前往德国的飞机开始叙述，这时的渡边已经是三十七岁了，青春的冲动与美好已经不再存在，或者说在他身上从未存在过。这是1984年，我不禁想到了村上的另一部作品《1Q84》，二者又有什么联系呢？我不得而知。三十七年的时间，蹉跎了的不仅仅只是岁月，在这漫漫长路中，陪伴在身边的朋友或恋人已经先一步而去，留给活着的人的，只有无边的悲伤与懊悔。木心在《童年随之而去》中写到：”我的一生中，确实多得是这种事，比如越窑的碗，珍贵百倍千倍万倍的物和人，都已一一脱手而去，有的甚至是碎了的。”人生就是做一场减法，有的人见一面便少一面，也许都是后会无期。

渡边的人生是减法，直子的人生也是减法。正如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的：“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帘子，把你挡了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村上的作品，提及父母的文字总是很少。对于直子来说，木月比父母更重要。木月的死让渡边与直子体验到了，原来死亡离自己是如此近。如果说木月是隔在他们与死亡之间的帘子，那么当木月去世之后，渡边与直子就要直视死亡。“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这是渡边的理解，也是贯穿了全书的主题。

于直子而言，在她短短的二十几年的如水年华之中，见证了太多人的离去。小学的时候，姐姐上吊自杀。在黑暗的房间里，看着窗台前姐姐的尸体，吱呀吱呀地摇晃着。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得造成多大的冲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木月，也在成年后于地下室里自杀。正如直子所说，两个人自小便一起玩耍，后来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恋人，直子没有多少朋友，几乎所有的感情都投注在了木月身上。当自己多年的感情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时间的间隙，想必内心的世界早已崩塌。当疗养院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无法起效，直子便只能在月光洒满的黑夜中，走进她那注定的坟墓里。

于渡边而言，直子的死是最大的打击。本来已经搬出了宿舍，租了一个房子，怀着郑重与憧憬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妥妥帖帖，缺的只是一个女主人。等待的最后，换来的只是一个死亡的消息。而心爱之人的葬礼冷冷清清，似乎就像人们踩死了一只蚂蚁那样不以为意。渡边的内心被撕裂了。长达一个月的旅行并没有缓解内心的伤悲。但是与直子不同，渡边还有朋友与爱着自己的人。永泽的那一句“不要同情自己”，将渡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而与玲子一起，为直子举行的两个人的葬礼仪式抚慰了渡边的内心，绿子的陪伴让渡边最后敢于活在这个世上。

书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惨经历，无论是渡边、直子、玲子，还是绿子。与渡边他们不同，绿子是最特殊的一个人。自小便缺乏父母的爱，照顾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病，直到挨个送他们上葬礼，绿子可以说是遭受亲人离别痛苦最多的人。但是绿子一直是以一颗乐观的心活在这个世上。面对家中总是叫外卖的情况，绿子自小学习做菜。自己攒钱去吃正宗的怀石料理。为了买一套刀具用掉了买内衣的钱，雨天只能穿着那唯一的半湿不干的内衣去上学。绿子是唯一一个敢于面对生活困难并克服，敢爱敢恨的人。也正是她，将这种精神传达给了渡边，让他不至于像木月与直子那样走到自杀的境地。

若是细细品读书中每个人的经历，我们发现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点——排斥社会。渡边、木月与直子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他们不喜欢和那些屈服了社会现实的人来往，只是喜欢做一个人的事。绿子高中时代是在贵族学校里度过的，在那里，大家攀比的是金钱与权势，让绿子羞于谈论自己家的小林书店。渡边是个没有什么人生目标的人，直子和绿子也是。他们都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而唯一一个融入社会的——永泽，也只是以一个绅士的目标要求自己：做的事是应该做的，而不是想做的。对于他而言，一切都只是一场游戏，无论是考试，还是和女生睡觉。

永泽融入了社会，却没有了自己的情感；渡边有自己的情感，却融入不到社会。

在他们那个时候，正是日本经济迅速发展的时候。资本的冲击改变了人们脑中的观念，形成了金钱至上的观念。现在的中国情况也十分类似，改革开放后经济迅猛发展。苦了几辈子的中国人已经被苦怕了，对于金钱的追逐也是疯狂。而这个时代的大学生，有的高中勤奋努力，到了大学就放纵自我，找不到目标，跟这社会环境也是莫无关系。

有人说，《挪威的森林》是一本情感小说，这样的说法未必不可。但与那俗气的只是谈论爱爱爱和么么哒的情感小说不同，《挪威》传达的更加是一种人在社会的精神的孤独感。直子对岛村说：“记住我这样活过、这样在你身边待过。”我不忍唏嘘，想起了《龙族》里的楚子航。如果楚子航死了，那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他的父亲，记得雨天那个冲向龙王的烈焰身影。如果岛村死了，那么也许再也没有人会提起那个美丽可爱的女孩。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只有我俩相互依靠，我们是彼此存在过的证明，无论谁死了，另外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大底就是这样的孤独吧。

木月死了，直子也死了，我好恨。可是死了终究是死了，但愿这个世界能以温柔，对待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