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的诗》 诗句也许就像时间线上的一个Mark
在一个冬日的午后,我拐进街角一个咖啡书吧,听着Disturbed乐队的《The Sound of Silence》,从书架上捡了本北岛选遍的《给孩子的诗》①,书面的设计风格清新童趣,这跟印象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的北岛,大相径庭。翻开一看,确实是那个写下《回答》、《一切》的赵姓诗人北岛。
在《给孩子的诗》的序中,北岛写了“关于选遍的标准,简单而言:一是音乐性,二是可感性,三是经典性。” 我看入选的第一首,是布莱克的《天真的预示》(节选):
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
一朵野花里一座天堂,
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
永恒在一刹那里收藏。
当我把手掌上,书里的诗句重温端详的那一刹,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白日梦里:一个魔术师摘下礼帽,从胸口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在我伸出的⼿掌上,凭空画了一个“♾”符号,接着我就像爱丽丝在仙境漫游那样,一会⼉变得⽆比巨⼤,一会⼉变得无比微小,掉进⼀个奇幻国度……
看到诗选里萨德堡的《雾》:
雾来了——
蹑着猫的细步。
它静静地弓腰
蹲着俯瞰
港湾和城市
再向前走去。
望见小时候的我,在一个知了的狂叫声鼓噪耳膜的炎热下午,一边喝绿豆百合汤,一边读杂志里的这首诗时,联想到睡美人,好像眼看着天蒙蒙亮,一个黑袍女巫在和一只猫在山顶,从海上召来大雾,把沉眠中的港湾、城市,直至女巫脚下整片国度全都吞没……喝完汤,想乏了,就午觉去了。
也许,诗句有时就像人生时间线上的一个Mark,看到自己的,还有别人的。
这本诗选收录了食指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洋翻动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一声雄伟的汽笛长鸣
北京车站高大的建筑
突然一阵剧烈的抖动
我双眼吃惊地望着窗外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
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妈妈手中
线绳绷得太紧了,就要扯断了
我不得不把头探出车厢的窗棂
直到这时,直到这时候
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阵告别的声浪
就要卷走车站
北京在我的脚下
已经缓缓地移动
那个北京站,隔着半个世纪的遥远,“一声雄伟的汽笛长鸣” 下,乌泱泱人群的泣声嘶喊,不觉让当下Disturbed这支乐队的怒金属之音从我耳边淡出。
后来,我在手机屏上看到有人吐槽说:“竟然没发现当代浙江著名诗人们有哪一个具有全国性声望的,可能浙江是太富庶安逸了?既不会逼出类似海子,食指,顾城这样的神经质诗人,也无从催生类似北岛,西川,杨炼这样思想和情感沉淀无比凝重的诗人,更难有象昌耀,梁晓斌这样生活困顿疾病缠身的状况。浙江诗人还是民国时期厉害,沈尹默,艾青,卞之琳,陈梦家,戴望舒,林庚,穆旦,沈玄庐,汪静之,徐志摩,殷夫,俞平伯,朱自清,周作人,哪一个拿出来不是名震华夏。”有一句评论:“时代不对”。看了无语,却想起在一部未来科幻影片《星际穿越》中听到的“咆哮”: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白昼将尽,暮年仍应燃烧咆哮;
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也许,诗句有时就像各个年代不同的人在无尽的时间线上的一个Mark。
注释:
① 《给孩子的诗》选遍:北岛 中信出版社 2014年7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