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寒潭

1 窗外的风雪好像堆起了夕颜的忧伤，落满星空的墨蓝，随风荡起悠悠的羌笛。打开门，叶卿的背影如此孤独，像是夜幕低垂在空旷的荒原上，苍茫而深邃。他抱着剑靠在窗前，剑穗上的新流苏是香宁曾经为他绑的,他甚至觉得这嫣红的流苏比手中的静渊古剑有意思得多，尽管江湖上的人都说静渊是把天下第一的剑.

2年少时总是喜欢穿着白衣胜雪的长袍，迫不及待背着秦伯新打的好剑去很高的地方舞剑，幻想着自己是个天下第一的大侠，所向披靡，拯救苍生，那时香宁就喜欢坐在他旁边，看那个傻傻的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出剑，落剑。后来，他发现自己真的所向披靡了，江湖龙门榜上他是排名第一的大侠，可好像拯救不了苍生，甚至连自己都拯救不了。龙骨荒野那一夜九剑惊穹宇，杀掉了当时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岭南六煞后，他靠着剑静静躺在夜幕下的荒原上欣赏星辰的时候，想着从前梦想中的天下第一，真的是无聊。

3有时候他喜欢靠在星陨阁最高的楼头负手庭栏，眼神漂到云朵后面，好像等过了无数斜阳，他会想如果再选一次，他不会再选剑，他会选择留在香宁身边吧，那怕一辈子都是个三流剑客，每天有她陪着练剑，这样过完一生也不错，至少，也比这天下第一有意思。想到这，嘴角不自觉笑了笑。

4喝完最后这壶辰均，拂晓前就该去明绝山庄了却一些事，或者说人。前几天听到往来的江湖过客在传明绝山庄庄主霸无寂的破灭大法已经修炼到了最高境界天地同寂，或许吧，霸无寂成名的时候我还在拿着木剑刺稻草人，也幻想过成为他那样霸气临天的男人，魔挡杀魔，神挡杀神，没想到会有一天，我和他之间，会有一战。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他的对手，师傅们都说他很厉害叫我多等几年，等他老一点，等自己的剑再快一点，可每当我握住静渊的时候，很冰，冰得想那天夜里的风雪，我听到困在静渊里的巨龙发出的龙吟，它在呐喊中悲鸣的气势让我觉得很有力量，只要我握住剑的时候，我就是无敌，曾经有过很多有名的魔头都死在了静渊下，其中有一个，就是霸无寂的小儿子霸小天。

5以前 我每次和人决战的时候，都是白衣长剑一壶酒，因为书里面的大侠好像都是这样的豪气冲天，我有想过会不会喝太多决斗的时候会醉倒被人干掉，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才发现只有往事能醉倒我，所以我只喝陈年的落桑或者寒潭，因为里面说不定能喝出香宁酿的味道，我觉得是凄凉的思念，倒是玉京城内的那些说书先生，常常把我饮酒挥剑的情节说得相当潇洒风流，搞得城内许多的少女少男都有着我的画像，每次去玉京城的时候，都少不了拥堵，还有截杀。

其实我不喜欢那些我的画像，画得太过风度翩翩，柔情似雪，很大一部分是说书先生和画师的功劳。更离谱的是，我听过很多不属于我的故事，像我与温雪儿，烟梦璃，水沫琦等等绝世美女的故事，或许只是某天下午因为杀某个人路过某个城经过她们的楼下被人看到等等，我想说的是，她们和香宁真的没法比，我和香宁的故事，说书人怎明了？

6香宁死后，我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大漠孤烟落雁不成行，见过江南泼墨粉黛玉佳人。我觉得应该有这样一个地方能让我平静下来，不再那么难过。我就一匹马一把剑一壶酒，许多人都来杀我，寻仇的，想出名的，想夺我剑的，想知道藏宝图秘密的等等等等，我也不生气，其实我倒希望有一个武功比我高很多的大魔头把我杀了，可惜没有，这么多年来能和我过十招的都没几个，渐渐地，来杀我的少了，也更无聊了。曾经想仗剑，现在想葬剑。直到有一天，薛紫依的出现，我想我又要为了一个女孩儿再一次拔剑。

7我学的剑法有点奇怪，就是当剑势一出鞘的时候，一定要见血，否则就会伤到自己，所以不论遇到一个帮的人还是一个军团的人，只要剑一出鞘，就不能再回头，只能杀。这么多年杀了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的江湖客说我嗜杀成性，是魔，有的说我打抱不平，劫富济贫，是侠。无所谓了，我只是做了我觉得该做的。

8我经常会想起玄剑宗上的师兄们和小师妹，还有那群絮絮叨叨的师叔师伯，那段岁月是我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那个武功很高的老头每天都板着脸拉着我们去后山练剑，常常凌空舞剑，耍一些帅气但我们看不懂的剑法，大师兄和三师兄特别认真，每一招每一式都牢牢记住，只有小师妹经常看着看着就困了，不觉间靠在我的肩头就睡着了，我也不敢乱动，因为微风轻吹起她的秀发，露出的侧脸真的很美。后来我终于知道大师兄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因为小师妹老是靠在我的肩头睡觉。

大师兄也许想不明白，他那么努力的练剑，他觉得自己的落剑很帅，为什么小师妹会喜欢我这样一个经常偷懒放浪不羁的一个痞小子。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曾经小师妹睡觉时被老头发现罚打扫全宗的厕所时我陪她一起打扫，而大师兄只是让她下次别再睡，或许只是小师妹练剑不佳哭的时候我扮鬼脸逗她笑，而大师兄只是舞他觉得很帅的剑给她看。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小师妹，只是那一次她被凌剑门的少门主凌志远欺负的时候，我拿起老头悄悄给我的天玄剑法随便看了几眼就提着剑去凌天门找凌志远决斗。

后来，凌志远被我一脚踢在了胸口，当然，我被打了个半死。是老头给我求的情把我带回来，昏迷了三天吃了很多老头给的灵药才醒过来，第一眼就看到小师妹哭得梨花带雨的埋在我胸口，那一件我很喜欢的白长衫被她弄得很湿润。她哭着问我是不是傻，我转头看见大师兄冷冷的脸，我也觉得自己很傻，但很帅气。很多年后我拄着剑在玄剑宗天剑冢前站了很久，对着里面大声笑着说我七师弟小卿回来了，你们出来练剑啊，笑着笑着不觉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9三年前的九月十四，剑冢上的北辰上升到中极天，相冲谷玄。

‌是夜，天高，风如刀。剑冢外，大师兄就拿着师傅的玉沧剑站在风中，艳红的血沿着剑刃一滴滴落在干裂的地上，呼啸而过的风从剑冢里吹来，将刺鼻血腥味飘散在这凄厉的星野下。我的心里翻起一阵一阵的落寞，无力而难过，很痛，比上次北冥老人打在我心口的狱冥掌还要疼上很多。身旁插在地上的静渊古剑不挺的震颤，这种震颤沿着大地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一条巨龙要破剑而出，刺穿这阴沉的星野。

我知道我必须要杀了大师兄，尽管我小时候曾在他头上撒过尿，在他脸上画过小乌龟，在他的碗里抢过师傅做的胡辣牛肉，我知道，我要杀了大师兄。大师兄斜剑指天，说，小卿，其实我一直都嫉妒你，一直。静渊已经出鞘，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剑刃上，刺眼的鲜红。出剑的那一瞬，我仿佛又看到了后山的梅子园里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孩，把小小的口袋装得鼓鼓的，大师兄就叫我们先跑，他就用竹竿挡住追来的猎犬，背影如山。剑锋快刺到大师兄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笑容，是小时候那种对弟弟的宠溺。

他用玉沧横挡在胸前，全身涌现出玄甲剑铠，当静渊的锐不可当剑气划破剑铠的时候，我突然间发现大师兄老了，几缕白发就散落在他的脸上。玉沧剑断成了七截，他的内脏碎成了沫，倒地的瞬间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看嘴型是在叫小师妹的名字，嫣儿。

我倒坐在地上，仿佛全身被抽空，静渊被我丢在剑冢边。真的很累了，就像小时候躲在空无一人的角落里哭。什么盖世英雄，什么无敌天下，什么行侠仗义，去他妈的。

  作者简介：

    木剑95后工作小白，坐标北京海淀，工作较为清闲，闲暇时间喜欢琢磨自己的小爱好，弹弹吉他钢琴，写写杂文感记，每逢周末节假日必去郊外自驾一波。有两只小猫，一白一黄。

江湖凶险，我有木剑。

微信：ply5209

QQ：11727355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