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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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咚咚咚】
1
秋夜。
李勇坐在车里百无聊赖，他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随手打开一半车窗，向外弹了弹烟灰，缓缓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风很快把烟圈吹散。他看向不远处的酒吧一条街，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欢快地闪烁着，行人来来往往，穿梭其中，忽高忽低的音响与歌声不时飘到街上……
这时，有七八个青年男女嬉笑着从一个酒吧里走出来，一个个摇摇晃晃的，看来是喝了不少酒。他们走到路边，站在李勇车旁，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家伙大声喊：“出租车！”李勇和另外两辆出租车的司机开始发动汽车，上李勇车的是一男一女，女孩儿看起来有点儿不省人事了，脑袋倚在男孩儿肩上，男孩儿的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拉开车门，在后排坐定后，男孩儿对李勇说了一句：“裕华路西林大厦。”
“好嘞。”李勇瞟了一眼后视镜，看到男孩冲车外两个男孩儿比了一个OK的手势，那两个男孩随即邪魅地一笑。
一路上，李勇从后视镜中看到那个女孩儿一直伏在男孩儿肩上，两人在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西林大厦位于城乡接合部附近，位置比较偏僻，是一座酒店式公寓。半个多小时后，三辆出租车先后来到西林大厦。
男孩儿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自己先拉开车门出去，然后把女孩从车里拉了出来，他揽住女孩的腰，女孩靠在男孩身上，两人跌跌撞撞，和另外几个年轻人晃晃悠悠地走进大厦。李勇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一打方向，继续回酒吧一条街等客人。
第二天晚上，李勇在车上等待乘客，无聊的他打开车载电台，忽然有一条热点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播音员说头天晚上在西林大厦一间公寓内，有人举报楼上有十几个年轻人在狂欢，音响开得很大，屋里不时传出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和蹦跳声，搅得其他租客无法休息。于是，租客投诉到物业中心，物业人员前去制止，那些年轻人根本不听，租客只好报警。
警方赶到时，一进入走廊就听见巨大的音响声，警察在敲门无人理睬的情况下破门而入，只见屋里乌烟瘴气，一片狼藉，一群年轻人正在摇头晃脑地蹦跳着，还有的衣不蔽体，东倒西歪。警方迅速控制了屋里的人，发现茶几上摆放有“神仙水”，这种毒品与常见的酒精饮料或是软饮料勾兑稀释后，普通人很难分辨出来，如果喝了这种饮料，就会精神亢奋，产生迷幻，当时屋里的所有人都被警方拘留。
李勇当时听到这则新闻，心想，新闻里说的这些人莫不是他昨晚和其他两辆出租车拉的那群年轻人？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吸毒，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2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秋风瑟瑟，夹杂着些许寒意。李勇照例在酒吧一条街的路旁等乘客。可能是因为天气突然变冷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往日这个点儿，他都拉几个活了。正因为晚上这里出租车容易拉到客人，所以几乎每晚都在这里等客人。今天等了半宿，一个客人也没拉到。他胡思乱想着，就感到一阵阵睡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这时，窗外刮进一股凉风，他不禁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缩了缩脖子，关好车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椅背上一靠，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车窗被轻轻敲响。
李勇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看到车窗外站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她一袭白色风衣，头上戴一顶时髦的深色鸭舌帽，脸上架着一副宽边墨镜，更显出脸蛋的白皙，披肩长发被秋风轻轻撩起……
李勇一时看呆了。
女人再次敲了一下车窗，李勇这才缓过神，赶忙摇下车窗。
“师傅，走吗？”燕语莺声，十分好听。
李勇顿觉心里麻酥酥的，他胡乱揉了一把眼睛，说：“走走！”说完，他随手调整好座椅。
女人对他浅浅一笑，嘴角左边一颗豆大的黑痣显得俏皮可爱。
后排车门被拉开，车内飘进一股香风。
“美女去哪里？”
“裕华路，西林大厦。”
“好嘞，您坐好。”
李勇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出租车飞驰而去。
李勇边开车，边瞟了一眼后视镜，只见女人面无表情，仍然戴着墨镜，侧头凝视着窗外。
此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多了，路上很少看到行人，只有一排排的路灯杆，像一个个哨兵，静静地伫立在马路两旁；路灯散发出雾蒙蒙黄色的光。路面上不时有落叶被秋风吹动，在地上盘旋着，滚动着，发出轻微的刺啦刺啦的声音……
四十分钟后，李勇驾车来到了西林大厦。
女人拿出手机，扫码支付车费后下车。
李勇看了一眼女人婀娜的背影，正准备打方向返回。忽见那女人又转身向他的车走来。
“美女还有事吗？”李勇摇下车窗问道。
“师傅，您能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半小时就行，这会儿不好打车，我可以给您加钱。”女人莞尔一笑。
“没事，我等您。”李勇脱口而出。面对漂亮女人的请求，男人一般都无法拒绝。
“谢谢！”女人说完，转身径直走进西林大厦。
李勇又靠在座椅上，眯起双眼开始打盹。
“咚咚咚”敲车窗的声音再次传来。李勇睁开眼，看到女人此时正优雅地站在车窗外，见李勇打开了车锁，女人拉开车门坐到了后排。
“美女这次去哪儿？”李勇问。
“回我上车的地方吧。”女人轻声说。
“没问题。”李勇一踩油门，汽车掉头返回。
李勇把车停在酒吧一条街的车位里，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李勇，李勇准备找钱。
“不用找了，谢谢师傅！”女人说完，拉开车门下车，随着一阵凉风飘进车内，李勇看了一眼倒车镜，已不见了女人的踪影。
3
次日上午，有个客人要去西林大厦附近的一家超市，客人刚下车，就有一个快人快语的姑娘上了李勇的车，她一上车，就急不可待地拨通电话，开始和一个朋友聊天。姑娘说她租住的西林大厦昨晚发生了一件骇人的事情。她睡到半夜，被隔壁的一阵争吵声惊醒，她正准备开门去和隔壁理论一番，就听到有人发出一声嚎叫，她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风衣的女人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她忽然压低声音说：“今天早上听邻居们说，昨晚隔壁那家伙下面的东西被割掉了。”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李勇听到了。
李勇浑身一个激灵。等那姑娘打完电话，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刚才说的事情是真的呀？听着怪吓人的。我前几天还拉过几个年轻人去西林大厦，他们一个个喝了不少酒，走路都直打晃。”
姑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当然是真的，你拉的客人应该就是他们。我们就住在同一个楼层。”看李勇瞪大眼睛聚精会神样子，姑娘马上又补充说：“我听老租户说，那个年轻人姓林，他父母好像是做大生意的，家里很有钱，那一层公寓都是他们家的，我就是他们家的租户。那家伙表面看起来斯斯文文，很帅气的样子，但他是个瘾君子，他父母也管不了他，听说进过几次戒毒所，每次出来后，就又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混到一起，他们经常来公寓喝酒唱歌开party。还总是骗那些姑娘喝“神仙水”，然后欺负她们。他这次落个这样的下场，真是活该！要不是单位离得近，又交了一年的房租，我早就搬走了。”
李勇问：“你说的神仙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姑娘说：“我听朋友说，那是一种毒品，兑到饮料中，人一喝就不省人事了，任人摆布，这帮坏蛋真是缺大德了！”
李勇也说：“看来这次他遇到克星了！”
“那可不！真是不是不报，时间不到，时间一到，一切都报！”姑娘说完就下车了。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酒吧一条街灯火通明，热闹异常。
李勇坐在车里侧头看着酒吧街上的行人。
“咚咚咚！”一阵敲车窗的声音响起，李勇往窗外一看，发现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车窗外，女人身穿灰色长款风衣，白皙的面庞，脸上架着一副墨镜，风姿绰约，她对着李勇嫣然一笑。
“啊？是你！”李勇脱口而出。
“是我，师傅，您好！现在走吗？”
“嗯……走走！”
女人拉开车门，那股迷人的香风又飘进车窗。
“您今天去哪儿？”李勇问。
“海棠路，滨海花园别墅。”
李勇发动车子，向滨海花园别墅小区驶去。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来到小区门前。
4
女人对李勇说：“师傅，您再等我一会儿行吗？车费我一起付您。”
“没问题，您去忙。”李勇原想拒绝，但口不应心。
女人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走进小区，一晃就没了踪影。
李勇把车在路边停好，然后站在车旁，点燃一支香烟慢慢抽着。夜风吹来，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使他一下子精神起来，他赶紧把衣服的拉链拉到最上边……
约莫过了三四十分钟，他看着地上的一堆烟头，准备上车去等。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高跟鞋踩踏路面的声音，他回头一看，那个女人双手插兜正向他走来。
“不好意思啊师傅，让您久等了。”
“哦，没事没事。我干的就是等人的活儿嘛。您现在去哪？”
“麻烦送我到白云路吧。”
“好嘞。”
李勇暗想，白云路可是市里最大的公墓——永和墓园所在地，她大半夜去那里干什么？这女人真是怪。他一边瞎想，一边驾车向白云路驶去。
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再往前左转就是白云路了，在转弯处，他减慢了车速，随口问了一句：“美女，您在哪儿下？”等了一下却无人应答，他回头一看，顿感头皮发麻，原来后排空无一人。
李勇停下车，缓了一下，又喊了两声：“美女，美女！”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沙沙的风声作响。此时，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觉得自己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他赶紧锁好车窗，又向后排座椅瞟了一眼，发现女人刚才坐的地方放着一沓现金，现金下面是一张白纸。他伸手拿过来，看到白纸上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师傅，谢谢您！您是个好人！他又点了一下现金，正好1000元。他没有再停留，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呼啸着向自己租住的出租屋疾驰而去。
回到家，李勇坐在沙发上，缓了好大一会儿，起身打开冰箱，发现还有一袋油炸花生米，两个咸鸭蛋，他拿起茶几上的酒瓶，倒了一杯酒，剥开一个咸鸭蛋，自顾自地吃喝起来。喝了几杯酒，李勇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就去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睡觉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到了楼下垃圾车收垃圾的声音，他一看手机，已经是早上6:30了。他睡意全无，起床洗漱了一下，下楼开车上路，他思考了一下，直奔海棠路滨海花园别墅而去。
远远地，李勇就看到小区门前围着很多人，他放慢车速，打开了车窗。听到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这时，一个老大爷大声说：“真是罪有应得！我早就看不惯这个缺德小子了，这下好了，他没法再去霍霍人家女孩子了！”周围一帮人纷纷点头称是。
李勇摇上车窗，加快车速离开了小区，忽然感觉有一股正义感从心底升起。
一周后的一天晚上，李勇正在车上打盹。
“咚咚咚！”那个敲车窗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