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轻女子蹑手蹑脚地跟在一中年妇女的后面，女子佝偻着腰，已没有了二十七八该有的活力。

“班长，你给记一下工时，她不干了。”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怒。

在一旁忙碌的班长，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活，顺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摆摆手，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走。

“不干了?”班长边走边问，带着些许轻蔑。

“对。”

“行。”

……

女子在口袋里摸索出一个皱皱的小本，这是她的记账本，双手递给了班长，手还有些微微发抖，仔细看的话，手上还有血红色的痕迹。

女子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全凭中年妇女在一旁叨唠，她是女子的婆婆。

今天，阴天。天际中虽已隐约出现了些许光亮，但这些斑驳的亮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大地。

02

女子叫梅，原来是厂里的工人，现在也是，以后就另当别论了。

她已经结婚七八年了，没有孩子，丈夫残疾，在另一个厂里上班。

她的亲生母亲早在她六七岁时就走了，她母亲是外地人。

父亲再娶，有了后妈。后妈为她寻了婆家。

婚嫁当天，她娘家陪嫁的东西，只有一个身份证和一页户口薄纸，但未经她手，而是直接给了她现在的公婆。

结婚前几年，女子一直在家，被锁在家里。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没有身份证，女人什么大地方也去不了，小地方的话，她婆婆会找去的。后来，她婆婆心想，不能所以锁一辈子，就在就近的厂里为她谋了一份工作。

这是女子心心念念的事，因为她想出去，但是这是有条件的。

婆婆规定，下班后第一时间回家，即使是中午半小时的午饭时间，也要回家。

03

出来了，就好些了。

进入了工厂，渐渐与同事(其实这个厂里工人的平均年龄在五十到六十之间)，熟了起来。

但是在闲聊时，还是会听到她的“嗯~嗯~”的声音，这是因为从小就被打，留下的生理阴影。

厂里有许多过来人，心眼自然多，毕竟“人多力量大”嘛。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乡里乡外的，都与她婆婆认识，谁会傻到得罪人呢。

有的让他直接挂失身份证，逃走后再补办。她试过了，即使她抽出一点时间去当地政府，当她在本地政府里重办身份证时，她的婆婆总会找到她，根本就办不出来。

据说，婆婆家政府里有人。

有的让她直接举报，可是凭一己之力……

其实她也有所收获，她以绝食相逼，终于赚得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智能手机。女人虽然没有受过教育，但是识字还是会的。

通过手机，她的视野开阔了许多，她也想出去看看。

一天，她把电动车放在厂里，请了一天假，自己坐车去市里了。

她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楼，脑海里恍惚有了儿时玩耍的影子。她后母曾经掐灭了她最后童真的梦想。

即使已经二十七八了，后母让她拿出手，她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接受惩罚，这已经形成了惯性，条件反射让她不敢再反抗。

回想起以前的心酸，她泪目了。

今天，她终于放开胆来玩一把了。她拿出最近私藏的工资，吃喝玩乐。以前，她每月只有一百元的生活费，温饱都不够。

辛亏“人多力量大”，虽然每次发工资都打到她婆婆的卡上，但是私下里，她与班长沟通好了，工资不会全部打到卡上，会私发给她一部分。

正午时分，阳光铺满了整个大地，其实，总有些角落是阳光照不到的。

傍晚，在回家的最后一班车上，一个女人依在窗口，望着渐行渐远的“魔都”，不知道今晚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她在上车前，几乎已经问遍了所有她能找到的旅店，咨询过了全部的售票口，身份证是她永远的硬伤。

庆幸的是，通往乡镇的公交车不需要出示身份证，公交车经常来回了，谁又不认识谁呢?

04

回家稍微晚些了，她婆婆已经找到了厂里，她跟婆婆回家了。

那晚，夕阳红晕染了整个大地，格外引入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