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
1
“娘，您为什么要离开我？”
“孩子，娘是要去战场。”
“娘，您为什么要去战场？”
“孩子，娘是将军，将军就要在战场上。”
“娘，那您可不可以不当将军，我不想让您离开我。”
“孩子，对不起，娘既然选择了，就要坚持下去。”
“娘，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孩子，等外面那棵树的叶子都枯黄，落叶纷飞的时候，娘就会回来了。”
丸子说完指了指门外的那棵老树，温柔地抚摸着自己孩子的头。
“丸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对不起，你知道我一定要走。”
“丸子，你是我的妻子，可我却……”
“不用自责，是我的错，和你无关。”
“丸子，我等你。”
“好。”
丸子走了，她走出小院，接过部下手中的头盔，上马，扬鞭。
丸子没有回头，只留下了飞扬的尘土。
“爹，您为什么哭了？”
“没事，孩子，爹只是有点累了。”
“爹，娘告诉我，等外面那棵树叶子变得枯黄开始凋落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了，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对吧。”
“是的，孩子，你娘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2
丸子是母亲，可丸子更是将军。
小院里虽有两颗心在等着她，可遥远的战场却有千千万万个战士等着她。
她镇守西南，抵御外族，令敌人闻风丧胆，深受百姓爱戴。
可丸子只是将军，终究是王手下的一颗棋子。
“报将军，敌人再次发起进攻，此次已是敌人今日第三次进攻。”
“战况如何？”
丸子的声音很冷，没人能看清丸子面具下的面孔。
“敌方兵力约有十万，由大将平北带领，如今已打到城外十里。”
通讯兵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平北乃是南方外族大将，死在他手下的亡魂至少千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杀神。
“十万？还是平北率领，看来此次外族是下定决心拿我定南城开刀啊。”
丸子皱了皱眉头。
定南城兵力不足三万，尽管占据地利，可想要抵挡平北带领的十万大军，还是太难了。
丸子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下巴，一只手握着宝剑，在军帐里走起来。
没人敢说话，尽管丸子是女人，可能当上将军，镇守定南城，已经说明了丸子的铁血手段。
“传我命令，派人火速回朝求援，其余人放弃外围防线，全都回守定南城。”
“是，部下听令。”
一队骑兵悄悄离开定南城，马不停蹄回朝求援。其余士兵也纷纷放弃外围防线，有条不紊地退回定南城。
一时之间，定南城人满为患，城墙上站满了弓弩手，城墙内则堆满了银光闪闪的士卒。
3
“将军，北人似乎放弃了抵抗，全都逃跑了。”
“哈哈，听到我平北的名号，何人敢拦？”
“将军神威！如今我们怎么办？”
“长驱直入，直接兵临定南城，我到要看看丸子那个小娘皮如何抵挡我十万大军。”
“是，将军。”
平北坐在领头的一匹白马上，只不过如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刚刚突破防线的时候，他一马当先，亲手杀死数十名北兵，如此神威，让南军士气大盛。
平北看着远方的定南城，伸出手，是北风。他用力地嗅了嗅，然后闭上了眼睛，是胜利的味道，还有她的气息。
三日前，他亲自上书，请求带兵攻打定南。他在朝堂当着百官面对南王说道，“十日之内，若定南城不破，我平北提头谢罪。”
于是南王给了他十万兵马，但是提了一个要求，定南城要破，可丸子必须活捉。
说的时候，南王淫邪地笑了。
南王生性残忍淫荡，很多妃子被他折磨致死。后来有人告诉南王，镇守定南城的丸子，国色天香，能文能武。
平北想到这一下子睁开眼，一股肃杀之气倾泻而出，座下的白马抬起前蹄，仰天长啸，声音悠长。
4
“孩儿，你在干什么？”
小木此刻正用力地拍打着门外的那棵老树，他使出吃奶的劲，可老树却纹丝不动。
“爹，我想让叶子快点变黄，我想让它们全都落下，这样我就能看见娘了。”
木北听后微微摇了摇头，他走过去温柔地拉起小木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爹也想你娘，可你娘是一名将军，她注定要镇守边疆，与我们聚少离多。孩子，你要坚强，你忘了爹娘对你的教导了吗？以后你也是要成为将军的人。”
小木扑进木北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爹，我不要当将军了，我只想每天见到您和娘。”
木北轻轻抚摸着小木的后背，“孩子，有些事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一片叶子轻轻从树上凋落，不过是一片翠绿的叶子。
木北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5
十万金甲卫士压城，风雨欲来，定南城人心惶惶。
“丸子，你若此刻打开城门，跟我回去见南王，我可以放过定南城的士兵与百姓。”
“平北，你莫要口出狂言，难道你忘了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我平北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平北了，丸子，你为何还执迷不悟，难道你还没看清北王的真面目？”
“北王，南王。平北，你又何尝不是。”
“既然如此，莫怪我不念旧情。”
“传我命令，上云梯，强攻定南城！”
“传我命令，弓弩手，放箭！”
天上的云从远方飘来，没人注意到它是从南方而来还是北方，大雨倾盆，洗刷着整片战场。
尸山血海，金甲银甲堆积如山。
可终究，金甲占了上风。
定南城，摇摇欲坠。
6
“将军，我们快守不住了。”
“援军呢？援军怎么还没来！”
“没有援军。”
有熟悉的声音从军帐外传来，丸子一下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来人一袭青衣，英俊潇洒，是木北。
“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丸子心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裂开了，他跑过去抱住木北。
木北轻轻抚摸着丸子的后背，就像那天在树下，抚摸着小木一样。
“你快回去，这是战场，你不是士兵。”
丸子急切的说着，边说边拉着木北往外面走。
木北拉住了丸子。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今天既然已经到了，我们怨不得旁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木北把手中的一封信放入丸子手里离开了。
像丸子一样，木北也没有回头。
7
定南城，城门开了，丸子独自一人骑马走了出去。
马蹄踩在血水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大雨还在下着，北风依然呼啸，丸子摘下了头盔，丝丝青发随风甩动，两行清泪流下。
比起血来，泪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却又永远不会被稀释。
丸子一个人，一匹马，一身银甲，一头青发，走向了南方。
南方也有一个人，一匹马，一身金甲，一张大旗。
风越吹越大，旗子发出呼呼的声音，是胜利者的咆哮。
“收城。”
平北下令。
金甲如水涌进定南城。
平北履行了诺言，放走了定南城里的北兵与愿意离开的百姓，城头上写了北的大旗，变成了南。定南城，如今成了定北城。
8
丸子投降，北国人人大怒。
平静的院子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棵老树也未能幸免。
愤怒的百姓没有找到木北和小木，只好败兴而归。
有些人记得，这个场景和三年前一样，可没人敢说，没人敢拦。大家沉默地纵容着愤怒，愤怒发泄完，丸子从人人仰慕的将军变成了茶余饭后唾弃的卖国贼。
从定南城逃回来的士兵和百姓也成了人们倾泻愤怒的对象，可没有人去定南城发泄的自己怒火，没有人去朝堂发泄自己的怒火。
9
“你们都出去吧。”
“是。”
帐篷里只剩下了平北和丸子。
平北穿着一袭青衣，像极了木北。
“三年前，我带兵想要推翻北王的暴政，可我失败了。”
“嗯。”丸子穿着一身红裙，画着淡妆，国色天香，只不过毫无生气。
“我当时想带着你和木北离开北国，你不愿意。”
“我是北国的将军，我无愧于北国，为何要随你一同离开？”
“哼，你无愧于北国，可北国是谁说了算？是北王！他荒淫无度，残暴，征收苛捐杂税，百姓民不聊生。”
“北王是北王，北国是北国。”
“你不走，我那个弟弟也不愿走，你们的孩子更不会走，从那天起，我就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北王，南王，平北，难道离开了北国，我们就能有好下场了吗？既然结局相同，我只想多看几眼北国。”
“丸子啊，丸子。木北是不是已经见过你了？他也找到了我。”
听到木北的消息，丸子的眼睛突然焕发了生机，她迫切地问，“木北现在正在你这里？”
平北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的宝剑，上面沾染了血迹，木北的血迹。
“他已经死了，死在了我的剑下。”
丸子一下扑了过来，双手死死抓住平北的衣服，“为什么！他可是你亲弟弟。”
平北一句话没有说，丸子力气慢慢变小了，她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瘫倒在平北的怀里。
平北张开双手，抱住了丸子。
平北的剑，染上了新的血。
10
“平北！你竟敢杀了丸子！”
南王在朝堂勃然大怒，平北一言不发。
“你，你，你！”
南王背起双手，眼睛仿佛在喷火。
平北突然举起剑，刺向南王。
“护驾，护驾！”
南王大惊失色，护卫纷纷前来，可平北神勇无比，一个个护卫都被他斩杀在地，血溅三尺。
越来越多的护卫涌进宫里，平北独臂难支，身上出现一道道伤痕。
血越来越多，平北用剑撑在地上，仰天长啸。
众护卫纷纷拿起剑刺进平北的身体，平北死了，可他没有倒下。
两封信飞在空中。
“丸子，我早就想过会有今天，可没想过会来的这么快。小木在北王的手里，北王让你投降，贴近南王，趁机杀掉他，不然就会杀死小木，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我没有颜面再见你，永别了。”
“兄，我这一生只会看书，教书。你们的战争，你们的野心。我什么都不懂。我这一辈子，只在乎丸子，我的孩子。可我不愿再让丸子做出牺牲，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帮我杀了丸子，帮我杀了南王。”
信飞到空中，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11
“恭喜大王，虽南王未死，可平北已死，咱们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只是可惜了定南城，还有丸子那个美人。”
“对了，大王，丸子的孩子应该怎么处理？”
“这个还用我教你吗？难道你还想要出第二个平北？”
“是大王，属下明白了。”
12
“恭喜大王，这定南城如今已成定北城，咱们北上之路，又前进了一步。”
“只是可惜了丸子这个美人，我还没玩过呢，就被平北这个混账杀了！不过好在，我也有了杀他的理由。”
“大王，何愁没有美人，听说最近西域来了几个女子，精通……”
“好好好！你干的不错。”
“多谢大王夸奖。”
大臣拿着一封信离开了，信是北王写给南王的。
“本王欲用定南城与丸子，换平北性命。”
一切都结束了。
春天到了，丸子院子又长出了翠绿的新草，那棵被烧焦的老树又开了新芽，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