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酒吧【3】

很多很多年以前，晚夜和虞衡还是长在大不颠山腰处的两棵海棠树,那时候他们还不叫晚夜与虞衡，他们叫海棠姑娘和海棠小伙子。

他们在那半山腰处餐风饮露，汲取日月精华，伴着山风起舞与鸟雀一起歌唱，天长日久，竟也有了一些灵力。起初感受到他们可以化作人形，离开本体的时候，真是太兴奋了。他们与山怪们追逐嬉戏，看着在山上雀跃的双脚激动不已，他们带着满头乱颤的花枝满山遍野地撒欢。累了就随便躺在哪里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看一场旷日持久的蚂蚁大战，到山顶看日出日落，亲自鞠一捧清泉水喝下，满足到大笑。

“嗨，你们两个乡巴佬，一天天就知道瞎跑。对自己的妖生就没什么规划吗？”某一天，白头翁阿西把头昂得很高，貌似不耐烦地说。

海棠姑娘停下追赶的脚步，海棠小伙已经爬上一块四四方方的大山石四仰八叉躺在上面：“你说什么？什么妖生规划？”

“无论人也好，妖也好，都要对自己的一生有一个规划，该学习的时候学习，该打拼的时候打拼，成就一番事业。”白头翁说完，周围一群鸟雀立即唧唧喳喳地附和起来，“阿西先生，现在是我们鲲鹏学校的顶级教员，专门教授鸟生规划课。”

“如果你们实在想听，我倒是可以看在大家多年邻居的份儿上，勉强接受你们一下。学不学得好倒要看你们两个的资质了。”白头翁阿西勉为其难地冲他们点头。

海棠姑娘和海棠小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学了规划，有什么用处呢？”

“成为一只出色的鸟，做出一些让这世界记住的事情，名垂鸟史！”

“名垂鸟屎，好像也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儿呢！”海棠小伙看着海棠姑娘摇摇头，“我不想学，我只想这样在山石上晒太阳，在林间摘果子，自由自在。至于把名字挂在鸟屎上，你们有翅膀的想法真特别。”

“我也不喜欢鸟屎。”海棠姑娘也学着海棠小伙的样子跳上石头并排躺在他旁边。

“两个不可救药的东西！”阿西拍着翅膀想要带领一群弟子扬长而去。海棠姑娘一伸手指，“定，你给我站住。说谁不可救药呢？”

一瞬间阿西张开着翅膀翻着眼睛像颗石头那样，直直地向地上坠了下去。

啊，啊，啊，海棠小伙子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掉下来的阿西。

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也没干什么啊？”海棠姑娘不好意思地翻来覆去看着她指尖微微泛红的手指。

“她，怎么办啊？”海棠小伙一脸懵地看着海棠姑娘。

她又抬起手指对着他手心里的鸟又一指，“起！”白头翁阿西扑棱一下飞了起来，嘴里嚷嚷着：“不许随便动用灵力，你有灵力你就了不起啊？乡巴佬！”

“灵力？我有灵力了？你听没听见他说我有灵力了？”海棠姑娘高兴得跳起来。

“让我来试试！”海棠姑娘抬手一指，“定！”海棠小伙迈出去的腿就悬在了半空中，他瞪大眼睛喊着：“我动不了了，动不了了！”海棠姑娘就笑个不停，她喊“放！”海棠小伙的那只脚才落了地。

这样海棠姑娘找遍山间的小精灵们练习了一遍，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了，就又躺在山石上眯着眼睛看天。

“嗨，你说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海棠姑娘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在睡着之前她问了这样一句。

海棠小伙也一直在想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从那天开始，他们见到别的精怪就问，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有有翅膀的对外面的世界知道得最多，他们听来的知识五花八门，有的说外面很好，有的说不如大不颠山上好。听得多了，他们反倒迷糊起来。

“我们不要听他们讲了，我们自己去看看嘛！”

站在山顶的最高处，他们见到过城市里的烟穿过树隙，直冲云层。

他们出发了，沿着山腰一路向下，向着有烟的那个方向。可是还没到山脚下，海棠姑娘就发现越走越重，脚上像捆了沙袋，每迈动一步就不得不停下喘口气。回头看看海棠小伙，早也不是出发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了，花枝歪歪斜斜插在头顶，也正按着膝盖喘粗气。“我们怎么了？”

海棠姑娘的脚有一丝钝痛掠过，接下来开始麻木，她低头一看，细小的绿色的藤正顺着脚底向上蔓延，“不好了，我们是不是要变回原形了？”他们吓得掉头就往山上跑。越跑腿上越轻松，到了山腰，就又是原来的样子了。

海棠姑娘倒在树下大口喘着粗气，“原来我们的自由活动是有范围的。”

“超出那个范围我们就将变回两棵树。”海棠小伙也并排躺在树下。

“这叫什么自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