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正堪眠

2018-10-27  本文已影响255人  樊晴雪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司空曙《江村即事》

      《五灯会元》大珠慧海禅师有一个公案:有源律师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思虑;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

      饥来吃饭困即眠,禅的清静与自在,精进与勇猛,圆融与智慧,在看似平常的日常琐碎中,却得以最深切的内省与修行。禅之与古代文人,是不解之缘,一则大概是艺术境界与宗教精神的契合,二则是人本身的自我救赎吧。唐代王维以禅入诗已臻化境,随心随性,寂然生花,纯粹干净。然而,司空曙的《江村即事》,带上了人间烟火,亦得禅意真味。

      诗曰:"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如此淡淡的叙事,生活的日常画面如在眼前,却让人咀嚼出了无数的兴味,诗人这一天必然过得甚是惬意,以至于深夜才归,而更妙的是,居然还有意犹未尽的意趣。“不言乐,其乐无穷矣。”一天的逍遥自得,在"不系船"的举动中得以延续,不是故意,不是懒惰,只因月色渐落,水月溶溶,此刻只是困了,倦了,恰好是“正堪眠”的时候。只读这一句时,不免惊异,这诗人垂钓时,对一江明月,淡然从容如此,恬静安心如此,默然相看,没有李白“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的寂寞,没有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牵挂,没有苏轼“一樽还酹江月”的忧郁,此刻归来,对月而眠竟亦有了“遗世独立”之超然。掩卷默然,回想我们现代人的困扰与困境,种种欲望与求不得的焦虑,不意竟在古人的风采与澄澈中,显得如此的局促和狭隘。

    于是,轻轻吟诵“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深切地感悟到这样的从容恬淡,心无挂碍的心境,这样“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的诗人,真真是个妙人!想必明日醒来,见一缕晨光,一方芦苇,纷纷扬扬的苇絮如雪,还会欣欣然地说:“哟,好一番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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