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达佩斯的桥

这是一个不需要太走心的时代，因为我们拥有足够震撼的感官体验。当俗事锁身，与其说泡一杯清茶，捧一本闲书，在午后余晖的落地窗前度过一个人间最美四月天。还不如褪掉小资婊的羊绒衫，啃鸭脖掺红酒看大片，这样，当夜幕降临，也好入时的给朋友发条微信：睡你麻痹起来嗨。

旅游，因为吃吃喝喝买买买而贬义化了。景点，一个宫，一个堡，一个塔，符号化了。真正令人着迷又生怕落后的，是酒店WiFi够不够上传今天的照片。收获十几个赞，三五个么么哒，就可以洗洗睡了。

除却声色，如若我还有什么能够挂念的，那便是布达佩斯的桥了。

当多瑙河的水平静地滑过地缝之间，你会庆幸在没落贵族气质的布达佩斯，河还是河的样子。河还是河的样子，桥才有桥的美。三峡浩大的工程，让我觉得在被阉割的江水上，钱塘江大桥不再雄壮。塞纳河黄的发黄，让三十多座桥齐刷刷的拥有如此背景，也是心头一醉。于是，这个没有太过响亮景点的城市中，桥，正翘首以盼着人们的驻足。

岁月如斯，风尘已逝。我们无法想象当布达和佩斯还是分开的两个城市时，桥在当地人心中是何种概念。也无法想象1820年塞切尼公爵要赶到对岸参加父亲的葬礼时，因为天气原因而无法通过的木质浮桥是什么样子。我们今天看到的，是链子桥，自由桥，伊丽莎白桥……

东欧对于国人，往往更熟悉八九十年代的那场巨变，而后，在冲突中破茧而前。再往前，二战中德军的炮火炸毁了布达佩斯河上几乎所有的桥。我的双眼只能看到如今河两岸的商业繁荣，而链子桥头的石狮子也许在无声地叙说着历史。桥，承载着万千踩踏，承载着浑然如雾的历史。

布达佩斯是静的，一如九座多瑙河上的桥。你说不出它落后，也绝不见它喧闹，静静地摆在河上，无冬历夏。咖啡，温泉，剧院，布达佩斯人也如此般不温不火地生活着，聊聊天，就足以撑过一个下午。漫步于街头，你总能回想起河边的影影绰绰，因为它就那样存在着，也许永远不会成为文艺作品歌咏的符号，却能在你的心里开出一朵花。

夜晚，才是布达佩斯的桥的欢歌。

如果你只在白天看看桥，难免被这座略显灰暗的城市惹出风湿病来。因为这里远没有维也纳的那种色彩斑斓，也不是布拉格红屋顶白房子的童话王国。郁郁不一定寡欢，如果你能懂这句话，就能吃到这个城市最香醇的骨髓。

当站在城堡山上俯瞰，烟囱，昏黄，错杂的民居占据了视野的绝大部分，倘若赶上大雾锁江的冬日，更是肃杀的了无生气。然而夜晚是霓虹的世界，桥是灯霞的宠儿。黑河之上，满地金光。链子桥就像镀金的项链挂坠，为多瑙河姑娘的装扮而生。自由桥也绿的发亮，让人抗拒不住的拿出俗物拍照而炫之。伊丽莎白桥则显得干净，素白，典雅的有些沉静，有些内敛。但两岸的金辉是抑制不住地往外涌，整个天地间，一片夺目，处处出彩。

清晨，又是一片静谧，让人只想着慢慢拖延到中午。桥，也这样拖着，延伸着，直到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