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劳作的母亲

田间劳作的母亲

虽然已立秋好几天，太阳仍然如火一样炙烤着大地。天气预报这两天有台风暴雨要来，早晨外面已透点风了，不过依然闷热。我骑着电动车沿着运河的东岸一早出来闲逛，这里我很少来，却意外地发现了母亲，她正低着头躬着腰在田里忙活。

想不到母亲会在这里种田。我一阵惊喜，赶忙下车。母亲见到我也很高兴，问我怎么溜到这个地方来了。

母亲很能干，在农村时就是种田能手，也做过会计，当过妇女主任，自从在城里买了房，搬到城里居住后，依然改不掉要种田的习惯。每天从早忙到晚，我们说她比以前在农村种田时还要忙。说过她多少次了，年纪大了，在家好好休养，她只当耳边风，依旧如故，且越种越有劲。她总能在城里边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一小块地方，种上些时令蔬菜和杂粮。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可离母亲住的地方就有点远了，大概有五六里路。也不知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已经七十岁的人了，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一趟趟骑着自行车过来种田，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身上那种强悍的力量好像没遗传给我。

“你快来看看我种的东西。这是南瓜和山芋，那边芝麻、毛豆、绿豆，还有高粱呢。”母亲擦着脸上的汗，一脸自豪地说。

我一看真的呢，好大一片绿色的植物。周围的土地也都种满了各色蔬菜。其实这里并不能算田，是运河边修路，挖出来的多余的泥土。人们见缝插针就种上了，说不定哪天路修好，周围搞绿化带，这些种的东西都要被拔掉。母亲说，到时拔就拔吧，这是公家的地方，又不是自己的，想种就种。不过抓紧时间种点东西总是可以有点收获的。

母亲在忙着摘山芋藤，已经一大捆藤叶在边上了。我也跟着摘起来。我说，已经这么多了，摘回去哪里吃得掉。

“现在城里人喜欢吃这些南瓜藤啊山芋藤，不打农药，吃着放心，听说还维生素丰富。前几天我骑着自行车去七八里远的一个菜市场卖，不一会就卖掉了。靠着我们附近的那个菜场卖的人多，倒不容易卖掉。”

“干嘛要去挣这么点辛苦钱呢？又不是家里没钱花。大热天的，又这么远的路，跑来跑去一身汗。犯得着嘛！弄点自己吃吃也就算了。”我对母亲的行为很不能理解。

“你不知道，别看这点地方，当初买山芋苗就花了五六十元。这么多钱也可以买很多山芋了。我呢，把这山芋藤拿去卖掉，想把这苗钱赚回来。再说，这藤叶太旺盛，地里的山芋也长不大。现在再不摘掉，过些天叶子就要变黄也没人要了。”母亲唠叨着，手里也没停下来。我看到母亲的头发因为出汗已经粘连在一起，脸上布满密密的汗珠，衣服也已贴在了身上。

“这里种田不方便，天气干燥时，要走到附近的村上去打水。用水桶拎水，一次也拎不了多少。有时我就把水桶挂在自行车上轻松些。这里只能种些耐旱的作物。”

我想到去年秋天母亲从田里挖回来的红山芋，一大筐，看着就是比菜市场买的山芋好看新鲜，吃起来粉嘟嘟的，香又甜，让我们全家吃了整整一个冬天。

现在我才知道这一个个山芋真是来之不易，每一个都浸透了母亲的汗水。种田从来都是一件辛苦的事，不是我们去菜市场几元钱一斤买回来那么轻松简单的事。

我弯着腰摘了两三把时已经感觉腰酸背痛，头一抬还有点晕乎乎。我看到母亲弯着腰一点事也没有，她原来还有腰椎间盘突出的。我一阵羞愧，立在了田里。母亲笑着说，你还真不是种田的料，去去，到一旁休息去吧。

我正好欣赏一下母亲种的作物。

在密密的南瓜藤空隙里，我发现了一个弯弯的长南瓜，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个睡觉的宝宝，我不由用手轻轻抚摸它。母亲家里已经有三四个大南瓜了，原来就是从这片瓜藤中结出来的。怪不得这几天母亲的饭桌上天天有南瓜。

母亲说，你看看我种的芝麻好不好，别人家的芝麻不能和我的比，我施过肥才长得这样的。

母亲种的芝麻和旁边人家的还真不一样。别人家的杆子细细长长的，叶子发黄，结的芝麻也是稀稀疏疏的。但母亲的芝麻杆子一棵棵粗壮结实，笔挺地立着。结的芝麻又多又大又饱满，紧紧地包裹着杆子，挤不下了，只能向外伸展着，一层层，层与层之间也结满了，一点空隙都没有，一直结到杆顶花开处。那顶上的花开足的，像一个个小铃铛，纯白的，像丝绒般顺滑，上面有绒毛；没开的花苞颜色则是俏丽的嫩黄。没想到芝麻花也是这样美，洁白的花朵里竟能孕育出这么多黑黑的芝麻来。叶子青黝黝的，结的芝麻青黝黝的，看着让人心生喜悦，母亲的辛劳终于结出了满满的果实。怪不得母亲这么自豪于这片芝麻地。

母亲还种了一片高粱地，高粱长势也好，叶肥杆壮，只是还未抽穗。旁边还有一小片芦苇，原先这里就有的。母亲说，你不是喜欢吃粽子吗？今天你刚好在这里，采点芦叶回去，我包粽子给你吃。

这主意不错。我一下恢复了精神，小心而又认真地摘起来。这芦叶经过一个夏天，变得脆生生的，轻轻一摘就下来了。芦叶虽不大，但也能包起来了。关键是在田里就能摘到芦叶，芦苇一般是长在水里的，有一次我还把路边的芦竹当芦苇采回来。算起来长这么大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成功采到粽叶。不一会功夫，我的手上已采了满满一大把。这比弯腰在山芋田里摘藤轻松多了，不过小腿上还是被有刺的藤蔓刺了几下，火辣辣地疼。今天也算是劳动了一回，也真真切切地体会了母亲的辛劳。

母亲平时不爱打牌聊天，也不出去旅游，唯一的爱好就是到田边摸索，再苦再累也不抱怨一下。她觉得田里的瓜果蔬菜一年四季都是风景，不比城里的花花草草差。有时父亲也被她催着到田里一起干活，那时她就更高兴了。我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幸好母亲身体也一直健健康康的，走路说话也不像七十岁的人，这是不是又跟她喜欢劳动有关呢？

母亲身上具有农民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的一切美德，这种精神在现代社会又是多么难能可贵了。母亲那一辈人也是离不开土地的一代人。

望着依旧在忙碌的母亲，我赶忙递给她带来的一杯水。母亲大口地喝着，一边喝汗水一边掉进了泥土里。